白秘书下了车，看着拦在车前的两名保安，脸上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走上前。
“两位同志，今天省委的领导要来你们公司视察，怎么...这是没接到通知吗？”
白秘书说话时故意顿了一下，言辞中虽然带着质问，但态度和语气却无法让人产生反感。
“嗯？”听到这话，两名保安也懵了，他们虽然只是保安，但他们也知道省委领导的含金量啊。
领导下来视察，正常不是应该提前通知吗？怎么他们半点消息都没听到？
“那个，还请您稍等一下，我给我们队长打个电话。”
在短暂的对视了一眼后，两名保安随即联系了自己上级，也就是保安队长。
听闻是省委领导过来视察，保安队长也懵了。
“你们确定吗？”
“呃...反正他们是这么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也不知道...”
两名保安听到这个问题时也是愣了一下，说实话他们也不敢保证百分百是真的，但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应该没有人有胆子冒充省委的领导吧。
“先把人放进来，我给行政那边打电话问问。”
说完这话，队长便直接挂断了电话，只留两人在互相大眼瞪小眼。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两人虽然有些不太明白，但既然队长都发话了，那自然得先放人，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省委的人，真得罪人家了，上面的人什么想法他们不清楚，但他们这两个小虾米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领导，抱歉啊，我们今天确实是没收到通知，我这就给您开门。”
“没事没事，工作忙嘛，可以理解。”
白秘书看着两人诚惶诚恐的样子，心态总算是恢复了一丝平衡，说实话半夜张凡那通电话属实是给他整的有些不太自信了，一个商人，身上又没有官职，结果愣是能把自己当孙子骂。
要不是后续洗了把脸，他估计这会都会怀疑当时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随着保安打开了门，大巴车缓缓驶进并在公司正门口停了下来。
看着门口‘干净无比’的样子，车里的沙瑞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以往他视察时，不说是敲锣打鼓吧，但最怕横幅地毯什么的基本上都没少过，甚至有的人为了拍他的马屁，还整过迎宾小姐，结果没成想今天倒是开了眼界了。
没有横幅，没有欢迎仪式，甚至连迎接的人都没有，这还真是头一次遇见。
“你说什么？省委的领导！”
此刻，就在蓝琳大厦的二楼，行政经理办公室中传来一声惊呼。
时任莫林科技行政经理的秦承德此刻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你确定吗？真是省委的领导？”
“据说是的，虽然我没亲眼看到，但应该不会假...”电话那头的保安队长语气也是有些犹犹豫豫的。
不是他们反应慢，实在是这事不合乎常理啊。
往常别说省委的领导过来视察了，你就是一个区长过来，那公司提前三天准备那都是慢的了，像省委这种级别的视察，一般都至少得提前半个月通知，有的甚至可能提前一个月。
如此突然，直接就上门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连半点消息都没收到，这合乎常理吗？
莫林科技是厉害，但你还没牛逼到能无视政府的地步吧。
“好，我知道了，你们先让前台接待一下，我这就过去。”
虽然不太明白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作为行政经理，如此大的事情秦承德肯定不可能做冷处理这种举动，这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而就在他刚一出门时，正好迎面撞上了刚刚从电梯里走出的姜逸丽。
“姜总？”
看到姜逸丽的瞬间，秦承德顿时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随即赶忙上前问道：
“我刚刚接到电话，说是省委的领导到了，这是什么情况？”
“那么快？”听到这话，姜逸丽微微有些意外，这个反应自然被秦承德注意到了。
什么叫那么快？姜总一开始就知道吗？
可为什么不说呢？
“姜总，您知道这事？”
“嗯，我知道，这样，你回头让前台带他们在公司逛一下就行，如无必要，你还是尽量不要出面了。”
“啊？”这话一出，秦承德原本就一脸问号的神情直接变成懵逼了。
“姜总，那是省委的领导！”秦承德将省委这两个字咬的很重，仿佛是怕对方没听清对方来的是谁。
“这是张总的原话，凡是公司中层以上的领导如无必要不能随意离开岗位，你要是觉得有问题，你可以直接跟张总反应。”
面对秦承德质疑，此刻的姜逸丽也是一肚子气，她又不是耳朵有问题，她能不知道那是省委的领导吗？
可张凡原话都说了，谁敢上赶着去拍马屁那就得收拾铺盖卷滚蛋，要工作还是要领导高兴，你自己选吧。
“...”秦承德眉头紧蹙，眼神中也是闪烁着不解，惊讶以及些许恐慌的神色。
在听到是张凡的意思后，秦承德当即便察觉到这件事有些不太对劲，结合现在姜逸丽的态度，他突然觉得自己面前好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而就在刚刚自己好像已经半只脚踩到里面去了...
“行了，你毕竟是行政经理，这事说起来也是在你的职责范围之内，你看着安排吧。”
这个烫手山芋，姜逸丽是真不敢碰了，如今这个情况摆明了张凡和官方那边应该有着不小的矛盾，张凡身份背景够硬，作为生物科技的人，他只要不是公然跟政府唱反调，政府还不一定敢动他。
但他们这群人腰板可不硬啊，张凡，政府，这两个势力得罪哪个他们都承担不起，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装聋作哑，也算是明哲保身的唯一办法。
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话用在此时此刻真的是非常贴切。
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姜逸丽回到办公室中，面对着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她都已经没有处理的心思。
而另一边的秦承德在经历了短暂的思想斗争后，最终还是去到了一楼。
他作为行政经理，接待这种事本就是他负责的职务之一，而且来人还是省委的领导，既然姜总现在无法出面，那么整个公司里，唯一一位适合的人可能就只有自己了。
别人或许还能用工作什么的推一推，但他用这个理由肯定不成立。
来到一楼，此刻的两名前台已经被眼前的阵仗给吓傻了，在公司建成后，来公司的人不少，但领导视察这种事她们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随着身穿黑色西服，衣装整洁干练的几位领导往前一站，光凭他们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便足以让人看出他们的来历不凡。
“看起来人家真的是不欢迎咱们啊。”
沙瑞金看着门可罗雀的大厅，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和无奈，若是换成只有自己的话，他这会绝对会直接扭头就走，虽说自己脾气好，但也不能这么搞不是。
沙瑞金不是一个注重形式的人，对于欢迎仪式什么的，他其实也没什么兴趣，但那么大一个公司，就让两个前台和几个保安负责接待，就算是糊弄事也太过分了。
即便他不是省委书记，这排场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也无疑是无声的赶人了。
但没办法，这一次的主角不是自己，钟老还没说话呢，哪里轮得到他发表意见？
“一而再，再而三，泥人都得有脾气，这是给咱们下马威啊。”
钟老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依旧是那么的沧桑。
就在这时，秦承德也是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刚出电梯口，他便看到了大厅里站着的几人，几乎只是瞬间他的目光便集中在了沙瑞金的身上。
作为行政部门，秦承德与政府还是打过一些交道的，毕竟在华国的土地上做生意，你想饶过政府那几乎就是异想天开。
不论公司规模大小，与政府之间的关系只有浅与深的区别而已，至于说一点交道没有，那你这公司也干不了多久。
而作为行政部经理，秦承德第一个要学的那便是记住领导班子的照片，虽然不一定能用到，但万一哪天自己碰上结果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要坏事？
“您是...沙书记？”
秦承德走上前，此刻的他只感觉自己的双腿都有些隐隐打飘。
他见过沙瑞金的照片，虽然仅凭这点并不能完全肯定，但如果来者说自己是省委的，再加上这个和照片上有着近乎百分之八十的相似面容，那基本上就可以确定对方的身份了。
“嗯，看起来我这个省委书记还有几个人认识的。”
看着面前小心谨慎的秦承德，沙瑞金开了一个小玩笑，随后走上前对秦承德伸出了手：
“今天冒昧来访，也是我们的不对，仓促了点也是人之常情。”
说着，沙瑞金还向秦承德伸出了手。
看着对方伸出来的手，秦承德惊慌之下，连忙将手先在身上蹭了蹭，随后赶忙握住，“沙书记，您可千万别说这话，您能来我们公司视察，那是我们公司的荣幸，只是今天确实是有些太过仓促...”
秦承德在出电梯之前，想过了很多糟糕的情况，其中包括领导发脾气，或者是再干脆点直接拂袖而去，然后公司等着被官方针对等情况，这些最坏的打算他都已经提前设想过了。
但这一切随着沙瑞金的到来，就如同是一片泡沫般开始不断的破碎着。
省委领导来视察和省委书记亲自来视察，虽然概念上差不多，但实际上差距可以说不是一般的大。
省委领导是能参加省委常委会议的领导，这个数量一般都是在13到15个，虽然不算多，但也不算太少，但省委书记却只有一位。
封疆大吏，这个称呼可不是随便叫的，说难听点，可能人家在会议上只是多提你一嘴，信不信，之后哪怕你就是头猪，也会有大把的人推着你上位。
或许这个形容可能夸张了点，但实际情况不会相差太多。
秦承德本身就是政法大学毕业的，曾经也是考过公，加上这些年和政府打交道的经验，虽然不敢说是谙熟官场之道，但也是多少了解到一些情况。
省委书记作为省一把手，他手中的权力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
《狂飙》都知道吧，就里面最大的boSS省政法委副书记何黎明，就这种‘大人物’，吃饭的时候都不配跟沙瑞金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看着沙瑞金如此和善的语气和态度，秦承德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过速了，他不是张凡，他只是有一个略微有点能力和背景的精英而已，在普通人面前，他或许可以高高在上，但面对沙瑞金这种人物，说他是个屁都抬举他了。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秦承德也是招呼着几人上了二楼，而直到一行人进了电梯后，在大厅里的众人随即才回过神来。
早在沙瑞金一开始说出自己省委书记的身份时，不仅是前台吓懵了，连带着保安们也是被吓的说不出话来。
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区长就足以是让他们仰望的存在了，更别提省委书记这等人物了，那以前都是在新闻里才能看到的。
而其中反应最过激烈的莫过于之前拦车的那两人，此刻的他们面色苍白抖若筛糠，眼神中除了恐惧之外便还是恐惧。
自己拦了省委书记的车？我滴天啊，自己tm的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事？
“你们俩...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这时的队长走上前，眼神中带着几分同情看着两人，他不太清楚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保安部是肯定要有人倒霉的了。
别看秦承德刚刚那副谄媚赔笑的样子，但在保安部眼里，秦承德某种意义上就是可以定他们能否在公司干下去的领导。
更别提他们现在拦了省委书记的车，人家不需要生气，可能只要谈话时无意提起他们一嘴，他们都别想着能干下去了。
得罪了省委书记公司还能留你？你当公司背景有多硬，能为你这么一个小保安出风头？
就在前厅众人都还沉浸在震惊中未能完全恢复时，秦承德已经带着诸位领导来到了二楼。
在进电梯时，秦承德便已经注意到沙瑞金的种种异常表现，比如站的位置，以及说话时眼神总会时不时的瞥一眼身旁的老人。
沙瑞金作为省委一把手，能让他都如今谨慎对待的人，加上这个年龄...不能吧。
当秦承德心里猜到了某种可能后，后背突然惊出一身冷汗，刚刚因为太激动，他都忘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
巡察组在半个月前便来到了hc，而据说这一次的巡察组中有一位七人众的一员。
卧槽！不能吧。
张总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啊！
秦承德此刻只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这场面可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行政部经理能控制的了。
“我听说你们公司开发了一个专门送外卖的软件，据说反响还不错。”
就在秦承德不断的冒着冷汗时，一旁的田国富突然搭话道。
“噢，是的，我们公司开发的软件叫美团，顾客可以在手机上下单，然后由专人来配送，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节省出去吃饭的时间，还能让很多商户们也能因此获利...”
这套话术，秦承德已经练过很多遍了，现在随着公司经营范围的扩张，他们也需要更多的商户加入他们，其中不乏一些之前连锁经营的饭店，这些人和小商户不太一样，想要拿下他们，自然得让他们明白一些外卖的出现能给他们带来怎样的便利。
叮~
就在秦承德还在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时，电梯已经来到了二楼，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原因，明明只有一楼到二楼的高度，但在秦承德眼中却比一年还要漫长。
电梯门一开，一个宽敞的电梯间便映入众人的眼帘，洁白的瓷砖贴在地面和墙上，上面没有任何点缀以及图案，虽然朴素单调，但却能让人感到整洁清爽。
穿过电梯间走进二楼，第一个区域便是人事部，因为招募原因，所以张凡当初特意将人事的办公区域放在了最靠近电梯间的位置。
“各位领导，这里便是我们公司的人事部...”秦承德走上前一一介绍着。
在看到秦承德来了之后，不少人都投来疑惑的目光，但很多人往往刚转过头便被他用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没办法，他这会要是不警告一下这群人，说不定这群人真能把领导们给围起来参观。
“那是什么？”
沙瑞金目光略过这些员工，随后落在了角落处一个摆满零食柜和饮料柜的角落。
“那是我们公司的员工福利，零食屋，里面的零食都是免费供应的，而且每个部门都配备专门的咖啡机，泡茶用具，榨汁机等等。”
“你们这配置可比我们那强多了啊。”
看着配置如此齐全，沙瑞金也是发出一声感叹。
“没有没有，就是一些小玩意，不值一提。”秦承德谦虚了一句，随后带着几人穿过人事部来到会议室。
在让人给在座的领导一人上了一杯茶后，他便赶忙跑着去到了姜逸丽的办公室。
这些人咖位太大了，他可真的把握不住。
笃笃笃
“进！”
姜逸丽此刻正站在窗户前喝着咖啡，嘴里味道虽然苦，但多少能帮她提些神。
听到敲门声，姜逸丽连头都没转，应了一声后，门外的秦承德便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人都走了？”
看到秦承德进来了，姜逸丽先是怔了一下，随后暗叹一口气，以为是那些领导已经走了。
“姜总，您知道这次来的都是谁吗？”
听到姜逸丽的询问，此刻的秦承德真的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他现在很确定，自己这位上级压根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否则她要知道的话，你就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省委的领导，这个我昨晚就知道了。”姜逸丽揉了揉太阳穴，现在的她都不能提这事，一提这事她的耳边就总是会回想着张凡之前的那些话。
“省委的领导？您知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位省委领导指的是省委书记沙瑞金？”
“...嗯？你刚刚说谁？”
姜逸丽原本还在凝望着窗外的风景，压根没怎么仔细听秦承德的话，但当对方说到省委书记这四个字时，她顿时回过味来。
“现任省委一把手，沙瑞金书记，还有...巡察组的组长...钟老也一起过来了。”
啪！
瓷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姜逸丽那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
“你刚刚说除了沙书记外，还有谁？”
“您自己看吧...”秦承德说着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上面是一个千度千科，而最上面赫然便是那位老人的照片。
【钟兴怀】
【正国...】
咚！
手机应声而落，但此刻办公室里的两人早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姜逸丽知道巡察组的人回来，但打死她都没想到这位会跟着一起过来。
“他真的来了？”姜逸丽默默的注视着秦承德，语气里带着几分颤抖。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比谁都希望这是假的...”秦承德此刻也是吓的浑身颤栗，刚刚他虽然猜到了一些，但毕竟不知道具体情况，加上他当时的注意力都在沙瑞金身上，所以并没有太顾的上老人。
但现在，知道了对方的切实身份后，他承认，他怕了，而且是非常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