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灵这些时日过得很是欢乐。
除了赶路这件事外，便是吃吃喝喝。
自由极了。
先前那些个甘愿俯首陈臣的修士，如今算是她的小喽啰，不过招摇久了，小姑娘便觉得有些无趣，所以让他们各忙各的去，顺带着找找小师弟的消息。
身边现在仅跟着一位一门心思伺候她的女修士，名为海兰馨，又是端茶送水，又是垂肩揉腰，唯独神神叨叨这一点让小姑娘觉得烦人。
这一日，小姑娘拍拍屁股站起身，问道：“还有多久才能到念域中心啊？”
她抬起一只手掌，海兰馨立即递过去烤鱼，微笑道：“禀周周小姐，如今我们已经走了半程。”
然后小姑娘啃着烤鱼，含糊不清道：“那有我小师弟的消息了没？”
海兰馨摇头道：“念域广阔，人族降临的空间节点与我等并不相邻，恐怕还需要费些时日。”
周海灵扔掉手中竹签子，闷闷不乐道：“那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跑到你们这来了。”
海兰馨笑容依旧，“这并非倒霉，小姐从这降临才是正确的……”
周海灵双手叉腰，不乐意道：“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你们渊海一族的人。”
海兰馨正色道：“小姐，渊是渊，海是海，尽管如今已经有所混淆，但大势来临……”
周海灵捂住耳朵，快步向前，嘴里嘀咕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海兰馨望向那个渐行渐远的蓝裙小姑娘，面露无奈地笑笑，跟上步伐。
……
道域不知名平原上。
一位握着大刀在土上画圈的修士，闷闷不乐。
道痴在半月前从念域晋升来到道域，说是天域对他已然无用，可以随时离开，逗留于此的目的便是与异族交手。
这会儿道痴道一，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人族年轻一辈第一人，虽说那书生李弱也已来到道域，但不知为何，只是终日闲逛，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因为这，众人皆言李弱是输给了道一，心气萎靡不振，一来二去，道痴之名，风头无量，一时无人可比拟。
不但如此，道痴初入七境，便数次手刃异族修士，其中不乏成名已久的修士，而他却是连一点伤势也不见有。
小道消息疯传，此乃大帝年轻时才有的风采。
吴白自然是不想低人一头，几度找上道痴想要切磋，皆是被一句淡淡的“你不是我对手”气得脑袋发昏，险些让他气急败坏。
解梦种下的胭脂花，一直被他悉心照料，长得愈发明艳。
陆正青，大师兄，经常来到这里，偶尔对解梦说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更多还是炼丹，以及修行。
一位沉迷种花。
一位云淡风轻。
两人对于这些天下大势似乎压根不感兴趣。
单打独斗也不是，坐以待毙也不是，这让吴白觉得自己一腔热忱无人可理解，很是无奈。
吴白坐到陆正青身边，犹豫了一下，旁敲侧击道：“陆大哥，你就不劝劝解梦吗？”
陆正青笑道：“吴白，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路，解梦他在追寻自己的答案，何谈劝呢？”
吴白沉默片刻，挠挠头，索性直白道：“修士之路步步要寸进，刻刻不怠慢，如今大势已经成形，解梦这般浪费光阴，跟不上步伐，是会被淘汰的。”
陆正青摇头道：“我知道你是想说那道痴的事，但大势非一人的大势，山高路远，他不曾成帝，不曾举世无敌，那大势便不是他一人的。至于解梦，人生哪有不彷徨的，我相信他。”
吴白不解道：“可是机缘有限，我们不争不抢，像道痴那般修士的运数只会越来越盛，长此以往，更赶不上他们的脚步。”
陆正青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只不过解梦如今遇到了更难过的关卡，你要明白，修士修的是心，在他彻底明悟之前，机缘什么的也只好视之不见。”
对这位没有比自己年长多少的修士，吴白却觉得陆正青懂得要比他多得多，不像解梦，整天就知道敷衍自己。
吴白突然想问点什么，但又有些难以启齿，反复抬手张口，又转头打量风景。
陆正青看出面前之人的窘迫，笑了笑，善解人意道：“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吴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陆大哥，那……你觉得我的路该怎么走？我似乎已然不是道痴的对手，可我又不甘心……”
“不必想那么多，你本就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你会因为有人暂时领先自己就驻足不前吗？”
陆正青笑了笑，兴许是天赋使然，顺风顺水惯了，吴白这样的天才修士更加容易陷入茫然，这一点，自家的解梦和陈灵川也不例外。
吴白喃喃道：“怎么会呢，我不会的。”
随即他笑容灿烂。
吴白忽然又问道：“陆大哥就不希望天下大势在自己身上吗？”
陆正青反问道：“你觉得大势是什么？”
“就是……”吴白挠挠头，道：“就是……哎呀，我形容不清楚，家中长辈只说要我尽可能做那大势的掌舵者，也许是天下万事万物尽在掌握之中？陆大哥你说呢？”
陆正青微笑道：“我也看不明白，但我自知自己并非美玉，所以比起憧憬大势在我，我更希望做一块有花纹的石头，不一定要多珍贵，但要奇特。”
吴白怔怔无言，绞尽脑汁地憋出一句，“陆大哥活得通透！”
陆正青抬头看着在花丛中忙忙碌碌的解梦，“人生一向跌跌撞撞，有不顺，有残缺，有差池，有想要见到的人便要耐得住未曾明了前的患得患失，有想要抵达的山巅便要经得住翻越重重山岗的困顿。浮生若梦，怕的是自弃。”
“在理！陆大哥说的在理啊！”
吴白哈哈大笑，以大刀劈地燎原，震裂出一道道清晰可见的裂缝，沙尘滚滚，最终延伸向不远处的花丛。
花丛里头探出一个脑袋，随之跺脚止住裂缝，大声呵斥道：“姓吴的，管好你的刀，要毁了我的花，我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吴白讪讪而笑，踏空而起，往外飞远。
解梦朝自家师兄点头示意后，又独自钻回花丛。
陆正青面带笑意，默默望向远方。
有一句话他没说。
天下大势，他不要，但自家师弟师妹可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