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
我的心隐隐作痛。
苏凌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入城，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到街道上的萧瑟，沉默许久。离京，离京——这个让我魂牵梦萦又噩梦缠身的城市。这里的每一处街道，林侯府的每一处砖瓦我都记忆犹新。
回到熟悉的宫殿，苏凌还是将我放回了原先的宫殿。候在门口的，居然是雨蓓。我微微一惊看向苏凌，苏凌解释道：“你不是还挺喜欢这孩子的吗，拿来陪你了。”
我低着头，没在说话。
苏凌又道：“听说离京北边有一片花海，现在花开了，我已经差人去布置，明日我带你去好不好？”
“陛下自有安排，何须问我呢？”
苏凌又笑：“若是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去了，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
“那我想去地狱，陛下能陪我一起去吗。”我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弯弯像月牙儿：“一起去吧。”
“好啊。”苏凌微微按住我的下巴，用一种极其得意的语气说道：“我很高兴，你愿意死后也与我在一起，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是愿意生生死死都与你在一起的。”
“恶心。”我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苏凌还有事处理，安排了许多侍卫守住房间以后便离开了。
雨蓓战战兢兢地站在我的身边，一言不发。
我看着她，却有不解：“不是让你跟着林汐去了吗，为什么还会在这里？林汐呢？”
“姑娘......”雨蓓欲言又止。
“有什么你就说吧。”我道：“当初赶你走，是因为我要杀苏凌，事成以后，若是你做我的婢女，必然难逃一死，我赶你去林汐那里，就是为了让你能够与我脱离关系。雨蓓，你能告诉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苏凌还没有死？？”
“姑娘......”雨蓓犹犹豫豫地说道：“姑娘若是真想知道这其中缘由，就随我来吧。”
我诧异地看着她，现在苏凌封锁了整个别苑，雨蓓怎么能带我出去？只见雨蓓从兜里拿出一块令牌，守在门口的侍卫轻轻瞧了一眼，便放行了。雨蓓向我挥了挥手，道：“姑娘来吧。”
我皱了皱眉，既然雨蓓能出去，那肯定是苏凌授意的，那么他究竟想给我看什么呢？我跟随雨蓓一直走，穿过花园和回廊，最后在一处荒废的大殿前停下，雨蓓替我打开门，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我犹豫片刻，踏步走了进去。雨蓓点燃了宫殿里的灯，我才看清大殿的模样。
大殿中空无一人，也很干净，不知道血腥味从何而来。雨蓓走到墙壁上，不知道按下了什么按钮，一扇大门慢慢打开，墙被分成了两半。我皱眉，道：“这是作何？”
“姑娘，随我来。”雨蓓在墙上取下一盏宫灯，慢慢走了进去。我紧跟其后，这是一条通向地下室的道路，不知道走了多久，血腥味越来越浓，我只得捂住口鼻，直到看到前方出现微光，我才知道已经走到头了。走出了地道，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地窖，地窖高度十几米，中间有一个四方形大水潭，水潭中全是绿色的液体。
水潭四周都各有一条吐水的青龙头坐镇，绿色的液体从青龙的嘴中吐出，每一条青龙的脖子上都挂着手臂粗的铁链，链接着潭底。我对眼前的这一幕感到头晕目眩，这个场景，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再见到过一次，没想到这次在这里遇见了。
这就是当年林雨换皮时动用的越国秘法，可是这只是驻颜所用，难不成还有别的用处？
雨蓓见我走路摇晃：“姑娘可是有什么地方不适？”
“无碍，你继续。”
雨蓓将宫灯放到墙壁上，四周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
雨蓓道：“是皇后娘娘让我带你来的。”
“林汐？”我疑惑地看着她：“她现在不是还在禁足吗？”
雨蓓指向远处高台上的一处冰棺，道：“皇后娘娘就在那里。”
“林汐？”我震惊地看向那口棺材，林汐，棺材，死了？怎么会，就算苏凌对林汐无情，但林汐帮了他那么多，也不至于害死她吧？
“雨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雨蓓道：“姑娘不是问我，为什么陛下没有死，还恢复了筋脉，武功失而复得了吗？”
我点点头。
“姑娘自己去看看吧。”雨蓓道。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登上了高台，一步一步走向那口棺材。脑海中已经闪过了千千万万的画面，但真正看到林汐时，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绝代美人，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具干尸一样躺在冰棺之中，她的血都被抽干了，像极了八九十岁的老人，干瘪的皮紧紧贴着骨头，两只眼睛深深凹陷下去。雪白的皮肤变成了深褐色，皱纹深深地刻在脸上，仿佛是一张被揉成一团又张开的纸。原本乌黑秀丽的长发已经变得如同过枯草一般焦黄，整个人因为失血的原因看起来都小了几圈，肌肉萎缩成了薄薄的一层，蜷在一起，哪里还看得出昔日美人的风采？
我不忍再看下去，差点呕吐出来，我从来都想不到，她那样一个爱美之人，会允许自己这么惨烈地死去。而且就在这个冰冷的地窖里，陪伴她的只有这潭水和死一般的寂静。回顾这些年，我和林汐从惺惺相惜到生死仇敌，也不过是一个男人的事情。若是当年我和苏凌掉下悬崖，没有林汐赶到，估计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死了吧。
还记得她刚来凌王府，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她披着黑色外袍，带着斗笠，风尘仆仆地敲开凌王府的门，我那时候只一眼，就被她出尘不染的面庞吸引。她纯洁得就像雪中白莲，天真无邪的眼神，也不是演出来的。就像刚到凌王府的我，单纯可笑，还为了那一点点自由拼搏着。
“姑娘。”雨蓓的眼神忧伤，慢慢地说道：“皇后娘娘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所以她让我等着你，她让我替她向你道歉。”
“道歉？”
雨蓓走到冰棺下，下方有一个暗格，雨蓓打开暗格，暗格里放着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