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广场上传得甚广，都说那新近现世的洞府虽历千年，煞气不散。”
“至少是某位地阶巅峰兵修生前的洞府。”
叶天颜首次登门与陆观喝酒，提起的竟不是石面具之事。
喝惯清酒的她，不太习惯葫芦倒出的混浊米酒。
倒也辨出这酒对气血有大裨益，皱着眉慢慢啜着。
又道：
“陆兄弟，下十七堂众人之中，只怕就你通晓的内幕最多。”
“可知那座兵家洞府，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兵仙宝库？”
陆观见她直率，也没打算故弄玄虚：
“我不知道。”
“但既然连你也这样问了，近日上门的闲人大概不会少吧。”
叶天颜也不掩饰来意：
“裴滢、邹咏那几个丫头，对洞府中必然为数众多的宝物甚感兴趣。”
“但她们都不是兵家修士，不知门道便擅入遗址，必然遭逢极大凶险。”
陆观淡然说道：
“因此就想让我前去探宝，得了用不着的收获就转手卖给她们？”
“既然连亲自南下一趟，冒上些许风险也不愿意。”
“也就是说洞府中的宝物，对她们而言也不是太重要啦。”
叶天颜盯着他，丹凤眼微微上扬：
“但对兵家出身的你来说，却可能是帮助境界跃升的重要机缘。”
“若然陆兄弟敢争取这份机缘，我会陪你一同南下。”
陆观听了这句话，心里头霎时便稳了。
大广场六堂的二代们世居内城，在洛阳城中算是地方一霸了吧。
连家族虎据江东多年，家中私兵部曲未可尽数的孙曦。
也得顾虑裴滢、邹咏的意见。
设法与自己修好而非抵制对抗。
而裴滢、邹咏在叶天颜跟前，可是听话得像小弟多于像盟友。
陆观不觉得单是有一个上十堂堂主姐姐。
就能使得叶天颜具备如此声望。
邹咏的授业恩师，还是武院副院主呢。
“这次南下，要是对上玄阶巅峰的强者，二小姐能战多少人？”
叶天颜问道：
“你说的是像清微那种满身暗病的五辅练气士，还是正值巅峰的真正高人？”
“若是前者，应付三四个大概不在话下吧。”
“五六个吗，就麻烦点，得事前确保你不被波及进去才成。”
“至于后者……”
叶天颜竖起姆指朝向鼻尖，脸上扬起自信的微笑：
“你以为世上有许多个我吗？”
“就这样说定了，过几天南方的形势清晰了，我们就一同南下。”
陆观嗯了一声。
他刚打通任督二脉不久，经脉于长期高强度的修炼下稍显疲乏，也正须几天休息。
“是了，如果有地阶修士对遗迹起了兴趣……”
叶天颜说道：
“武院内有规矩，严禁上十堂成员与下十七堂争抢宝物。”
“当然啦，要是那座遗迹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兵仙宝库。”
“我可不信上头的家伙们，仍然会坚守规矩。”
“但上头对此事越是看重，派去暗中监察的宗师便也越强。”
“无形中杜绝了外间宗师介入此事的可能。”
“最大机会受命监察此事之人。”
“自然是表面上从不拉帮结派，又不是兵家修士的弘礼堂主，郭元仪。”
说到这位姐姐的盟友时，她嘴角微翘，似有讥嘲之意：
“人称有古圣人之风，忠直清正的郭元仪郭堂主。”
“嘿，要是真有古圣人之风，又怎能忍受武院上层那群败类至如今。”
“若然继续倚赖此人，只怕连姐姐的理想也会被沾污啊。”
鉴于郭倩就在客房待着，陆观没有接口，只举碗道：
“五日之后，与君再会。”
酒碗相碰，浊水翻飞。
“一言为定。”
夜色已深，陆观起身送叶天颜离去。
却在店门外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纵在风雪之中，孙曦身上红衫戎装仍然显得明亮夺目。
这位江东豪阀的大小姐虽是金玉楼的幕后主人。
衣着却素来简约，少佩玉饰。
一身武者的利落风度，瞧在陆观眼中确实甚为加分。
江东民风豪迈勇悍，像裴滢、郭倩般合乎传统印象的大小姐。
是没法得到江东子弟的诚心拥戴的。
孙曦是将门出身，起家未久。
行事为人犹有恰到好处的草葬豪气，反而更能嬴得众望。
若然不是有个到处惹事的表妹，影响了陆观对她的第一印象。
在金玉楼上，陆观或许便已答允与她结义了。
与她同行的，自然就是表妹温乔了。
温乔肩披的天蓝色斗蓬已然满是霜雪。
加上她身材娇小，看起来就如被雪堆压在身上一般。
换作常人见了定必心生怜惜。
兼之她甫一认出陆观身旁的叶天颜，就如见了凶猛大狗的小猫儿般。
瑟缩于斗蓬下怒目而视，却又止不住身躯微颤。
孙曦见了叶天颜，面色亦是微变。
只是她城府毕竟比表妹深得多，上前一步，咧着笑脸道：
“二小姐，多年不见，甚是挂念。”
叶天颜瞟了她一眼：
“你为什么要挂念我？我可不记得曾和江东来的暴发户有过半点交情。”
孙曦笑容一僵，随即笑道：
“在下此来，是为与陆兄弟商讨结义一事。”
“只因在下不日就将南下。”
“若然能在这之前与陆兄弟定下手足名份，同行时便更为方便。”
“既已成了一家人，于洞府中觅得的宝物，自然也是一同享用。”
她自觉算准了叶天颜的性情，不会对无关修行大道的兵家遗迹感兴趣。
因此转向陆观，话声诚恳：
“兄弟，你我都是生意人，决没有任由机缘自指间溜走的道理。”
“司隶校尉府必然也已盯上了遗迹，你我个别一方与其对抗，皆无十足胜算。”
“可若携手合力，世上却无一家能与我等相争。”
孙曦伸出手掌，目光柔和而坚定：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殊为不智。”
“何不，再好好考虑一次？”
陆观尚未说话，只见叶天颜忽地伸臂，揽住了他的肩头。
“太迟啦，就在方才，明安已然与我对饮三杯，结为姐弟了。”
她望向孙曦，目光无比锋锐：
“你要与他结义，就必须与我也结为手足才成。”
“但我可无意与江东蛮子结交。”
“你若想与明安结义，先过我这一关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