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庭相上学的时候，可能是教材版本的问题，大数字她一直是切四位看，几亿几千万几百几十几地读，从事新闻专业前，都没把几k这种切三位的写法混眼熟，要下意识地切成四位读数。
这个时候也是这样，她揉了揉眼睛，切四位读数，才反应过来，这是七个亿的点击量。
“《葱葱》稿件的成绩又上一个台阶？”陶庭相揉了揉眼睛，“我以为不会再涨了……”
“不是，不是《葱葱》，你看那标题，真的，你都没想到这个稿子能这么火吧？”王朝说道。
陶庭相定睛一看，是她后来发的那篇有关郑蔚如和褚彦哲关系猜测声明的那份稿子。
酝酿数日之后，在网络上疯传，这片稿子包含的要素太多了。
首先是稿子本身说明的内容，是陶庭相解释猜测赌盘的事情，那赌盘涉及的是褚彦哲和郑蔚如的八卦关系，自然关注者众。
陶庭相猜中了这件事，很多人就开香槟庆祝，陶庭相的粉丝都来喊她“厉害”“小陶果然第一”“开个直播欣赏一下小陶的英姿吧”，也就陶庭相觉得这没什么好炫耀的，本也不是难猜的事情，也就没过多居功。
这个过程中是业内人士参与的讨论，各方工作室都来凑一把热闹，炸出了很多怀旧粉，带动相关话题，像是老人家团建一样，唠起嗑来，隔空喊话，各种视频剪辑到飞起，东拉一句、西扯一句，氛围非常好。
【刚整理家里，翻出一摞杂志。】
【看得我都想买两本杂志收藏一下了。】
【记得以前，攒零花钱买杂志，还经常被姥姥骂，现在，姥姥已经不在了，呜呜。】
【这家报道的风格还真有点熟悉。】
有些人在怀旧，可是更多的是被淘汰的落后的存在，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什么比回忆杀更刀人，曾经的媒介时代，几乎是每个人共同的回忆，或是参与者、亲历者，或是从业者，00后都成了这感怀大军中的一员。
【没想到00后已经是被时代淘汰的一批人了。】
【呜呜，我已经老了，真的跟10后的小侄子是两代人了。】
【岁月是把杀猪刀，就是如此地无情——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这样的讨论热度，是始料未及的，而一切的源头是……
“真要论源头，那应该是吴妍的那篇报道吧。”陶庭相说道。
“吴妍的报道之前也有很多点击，不过被业内人冲了，她后来认错删帖了，你的稿子末尾提到了业内人什么的，被认为是更贴切的形容，所以点击量攀升。”王朝说道。
确实，陶庭相在郑蔚如和褚彦哲的绯闻下面，补充的话是“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也愿这对恋人，能正视前路，迈步向前。”
那时候郑蔚如和褚彦哲的关系尚不明朗，陶庭相不能把话说满了，自然是要留有余地，哪怕她知道两个人真的分了，也得以祝福的言辞委婉开口。
“这其实是个巧合，我没有影射时代的意思。”陶庭相叹了口气。
“更巧的是之后，这两天张文娴被交给老周带，老周你知道，跟新人说话一股爹味，唠叨了一通没教到重点，小姑娘听着走了一半的神，刚开始尝试发稿子，脑袋一空，敲了首诗上去。”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陶庭相看着这些消息，不由得感慨一句“真是一首好诗”。
诗是好诗，来的也很是时候，陶庭相都想给她鼓掌了。
可是这件事情她更不知道，而且真的不是她的意思呀！
“而且，网友们看不出来吗？”陶庭相疑惑道。
“哪怕能有人说‘这不是小陶一开始的意思’，你觉得是相信的多，还是不信的多？”王朝反问。
“倒也是。”陶庭相叹了口气。
“之后的事情，你才更该感谢张文娴。”王朝说道。
“我看见了。”陶庭相笑出了声。
昨天放假一天，不打算出稿子了，临时的账号交给张文娴打理，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各方同行喊话交流，让张文娴摆出后辈的架势，说两句谦虚的话。
陶庭相应该对工作室账号的知名度心中有数的。
随便说两句，就是又要上热搜的程度。
——“前辈都好厉害呀，我还有很多要学的呢。”
——“诚惶诚恐记笔记中……”
——“正在认真听讲。”
——“竟然还有这么回事？”
大概七八条，都是类似的内容，@到了基本的大事件和当事人，能对应到那句话接梗，态度都是小心、谨慎、谦虚的，估计让陶庭相自己盯着微博，都说不出来这么虚心求教的话。
却又意外地符合公众对【娱记小陶】的认知。
这就像是一群老前辈在高谈阔论昔日的辉煌，但到底是过气了，最好的时光消散，物是人非，只剩下令人惋惜的悲叹，这时候，赚得新荣誉的后辈摆出谦逊的姿态来请教，是一件颇有戏剧性的事情。
【我能说小陶真的很可爱吗？】
【真的，她还在小心翼翼地求教，我哭死。】
【感觉应该是大佬向她询问吧。】
【像是孙女在听爷爷辈的谈话，说“爷爷好厉害”，不过一群老人里一个会用智能机的都没有，要小妹妹帮忙。】
【有那么种感觉在了。】
这样的讨论热度，配合张文娴之前发的诗句，各种有趣的猜想自在不言间。
“给张文娴加奖金。”陶庭相翻身坐起来，“凭空多出来的热度，那就再推一波，把张文娴扒拉出来跟直播，这一轮我俩的主场。”
“人已经到办公室了。”王朝说道。
张文娴是比较谨慎的那种性格，陶庭相随意嘱托一句跟腔，她就在休息日盯了一整天的消息，发的信息都很短，但基本每条信息都是浏览过的，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之后再开口，一些讨巧的回答应答得恰到好处。
“这是一次没有预告的直播，人应该不会太多，”陶庭相念叨着，“你来主场，这份稿子提前熟悉一下，措辞注意些就行，不用一字一句地照着念，别人说难听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别跟人起冲突。”
张文娴的性格，根本不用陶庭相叮嘱一句“措辞注意些”，她本就谨言，听了这话之后，更是不会张口了。
【小陶开直播了。】
【呜，这边这边，小孙女开直播了。】
【呼叫一下爷爷们来看呀。】
【就说小陶会露面吧，你好你好。】
【你永远是我的特别关注，我还设了特殊的提醒音。】
【今天还有另一位小姐姐呢。】
“大家好，这是我们办公室的新人，年前刚过实习期，今天被无良上司拖来直播了。”陶庭相介绍了一下张文娴。
【小陶已经晋升成上司了。】
【可不，小陶现在的身价，不比某些明星低。】
【小姐姐好，如何称呼？】
“大家好，”张文娴有些拘谨地开口，“大家叫我‘小张’就行。”
【小张，你好，我是你的搭档小王。】
【感觉妹妹被吓到了。】
【小陶怎么当老板的，自己吃的圆润，给小妹妹饿瘦了。】
“没有没有，陶老板对我可好了，是我自己减肥，没吃太多。”张文娴盯着屏幕，又连忙说道。
【被吓到了。】
【长得真好看，拐回去给我当媳妇吧。】
【我要拐小陶，跟我走吧。】
“不是，不行……”张文娴每一条评论都想回应，说着说着，自己低下了头。
“大胆说就行，不用害羞，”陶庭相拍了拍她的后背，“网友都很仁慈的，后面有娱记小哥哥盯着直播间，谁喷你给他踢出去。”
“我在这儿。”卢文硕应声喊了一句。
张文娴红着脸点头。
【社恐本恐被真实到了。】
【这是真年轻，脸皮薄，容易红。】
“是年轻，”陶庭相把话头接过去，“她年轻，我们工作室也年轻，看网上讨论的热火朝天，心血来潮开了直播，想跟大家聊一聊。”
陶庭相拐了一下张文娴，示意她看稿子出声。
“在，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媒介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张文娴开口犹如上课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小学生，脸一下子就红了，眼睛恨不得埋进纸里。
“不至于，网友都很温柔的，”陶庭相笑了，“轻松点就行，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是拐卖人口，架了把枪逼你直播的。”
张文娴就是一开始直播有点不熟练，深呼两口气，觉得好一点了，想说一点俏皮话：“我，幸好小陶姐是今天心血来潮的直播，这要是提前告诉我直播，我昨晚都得失眠。”
【好真实，我也有这样的经历。】
【妹妹勇敢点，昂首挺胸，你可以的。】
【真的想起来自己实习的时候面对前辈客户说错话的尴尬，更何况现在的直播间有几千万在线了吧。】
张文娴本来已经安抚下自己说“不紧张”了，看着飘过的弹幕，又紧张了。
“从传统的报纸、电视到互联网的兴起，再到社交媒体的普及，人们获取信息和交流的方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一切都发生在近二十年来，让所有人始料不及。”张文娴还是选择了低头读稿子。
“没错，这也是我们这次直播的主题，有关近期网上的讨论。”陶庭相接话道。
【小姐姐的稿子读的很熟溜，不错。】
【好听的声音，你可以的。】
张文娴好歹也是科班出身，台词是练过的，心态调整过来，平和不少，能面对镜头，抬起头来了。
“二十年前，报纸和电视是人们获取新闻和信息的主要渠道——我能回忆起小时候的时光，每天就想写完作业看电视，天天盯在那个电视前面。”张文娴说道。
“报纸以其深度报道和分析而受到读者的青睐，而电视则以其生动的画面和即时性吸引着观众，两者相互交融，我相信人们的记忆中，总有那么个喜欢读报的老人，和在电视前吵吵嚷嚷的孩子。”张文娴直视上镜头，露出了笑意。
【小姐姐读得很好呀。】
【要我直播我也紧张呀。】
【确实有那么回事儿，我太爷就喜欢读报，就是为了读报纸而识的字，想知道更多外面的信息，八卦是人学习的动力。】
【好真实，家里几个姐妹的，总因为看什么频道而争执起来。】
“然而，随着互联网的普及，这些传统媒介开始受到挑战。”张文娴坐得笔直，有意与观众互动，却又带点新闻联播现场的紧绷感。
陶庭相难得能在直播间摸鱼，就这张文娴的局促，啃了个苹果。
“可互联网的出现改变了人们获取信息的方式，原本的运营模式出现变化，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张文娴继续读着，陶庭相以鼓励的眼神在一侧注视。
“通过搜索引擎，人们可以轻松地找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而不再依赖于传统媒介的编辑和筛选……”张文娴流畅地读着，不太抬头看弹幕了。
【小陶已经是在指点新人的老前辈了。】
【看出来了，这就是鼓励欣赏的眼神呀，我怎么没遇到这样一个前辈呢？】
【有点饿，不想吃饼了，想吃肉。】
“新闻网站和博客的兴起使得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信息的发布者，打破了传统媒体的垄断——这稿子不是嘉敏姐写的吧，感觉她的措辞不会这么生硬。”张文娴想起互动要求，提出了个问题。
“给你个直播大纲，没让你照着读。”陶庭相还在啃苹果。
“那你至少给我点时间准备呀，哪怕真提前熬一宿我也认了，”张文娴的表情比哭还难看，“这，前脚刚拿到的大纲，就顺溜了一遍，拖我上台了，我怎么能读好？”
“年轻人，这是给你锻炼的机会。”陶庭相语重心长道。
【年轻人，感受到我良苦用心了吗？】
【年轻人，感受到社会的险恶了吗？】
【年轻人，产生一种想哭的冲动了吗？】
【别说了，本年轻人真的要破防了。】
【为什么来看直播都是照镜子，小陶好讨厌。】
【小实习生成了资本家，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悲哀。】
“继续。”陶庭相装模作样地点了两下桌面。
张文娴受气包似的声音一低，继续读。
“此外，社交媒体的出现进一步改变了人们的交流方式。”
“人们可以通过社交媒体平台分享自己的生活、观点和情感，与朋友和家人保持联系，同时也可以关注感兴趣的人和组织，个体的经营模式随之崛起，陶老板坐在这里，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张文娴说着，一指身侧。
“当然，这个过程少不了硬件设施的完善，随着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的普及，移动互联网成为了媒介发展的新趋势，这个苗头的升起并不显眼，但是从如今的发展可以看到，这趋势的力量势不可挡。”
张文娴略带紧绷的语调还挺适合这场直播主题的，这样的素材内容，直接当调侃的话题说，也不合适。
“人们可以随时随地通过移动设备获取信息和进行交流，这进一步改变了人们的娱乐方式，更改变了相关从业人员的营收模式，信息获取途径的变化倒逼内容生产模式的改变，这是发展变革的底层逻辑，是不可违逆的时代潮流。”
陶庭相看着直播间，很多其他账号的同行都涌入进来，包括一些官号都显示出了图标。
陶庭相开播前想的是“随便播报一下，有点热度就行”，没想到这波热度大了，看现在的架势，是海啸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