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天竺没有明说，但在场除了霁止和树南枝，都很快理解了树天竺的意思。
药灵谷内没有存放霁止的魂魄。
或者说三个制作药人的地方都不会有霁止的魂魄。
甚至于药人的流通的路线，也有很大概率是仙门故意在煌辉城透露出来的。
就是为了让他们被错误的思路引导，不断落入陷阱，做出无用之功，消耗他们的实力。
恐怕真正藏着霁止魂魄的地方，他们一踏入就等于走上了死路。
于曦垂眸，想起了之前在寒霜秘境，修士们刻意针对钟弦的事。
如果不是他们早做提防，钟弦可能也会像霁止这样，什么都得不到，还会落入仙门的陷阱。
而这次的目标被换成了霁止。
“仙门大会。”
她很快开口道：“二哥哥的魂魄这么重要，如果能随身携带，仙门大概率不会拿到我们面前，只有仙门大会有重重防守，易守难攻。”
她上辈子没资格去仙门大会，但无意中听归来的温幕因和其他弟子聊过，说仙门大会有源山派的仙尊长老坐镇，威压之恐怖，在场无人敢大声喧哗半句，所有人都点到为止。
钟弦颔首道：“小曦儿说得没错，我们应该现在就去仙门大会，现在去说不定还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溯显允、霁止和终于能坐起来的顾安都没有异议，听于曦的。
于曦想立刻就走，但她的视线扫过了腐烂的圣地，最终落在树天竺身上时，还是停在原地，看向溯显允道：
“溯哥哥，族长的身体怎么样了，能好起来吗？”
溯显允想了想，才道：
“他被下了碧落根，损伤不可逆，但如果好好调养，我再开点解毒的药，应该能一定程度的保住性命。”
不过他还是觉得树天竺的身体很奇怪。
碧落根的毒是损害全身的，但是树天竺身上的毒却是一块一块，不均分布的。
树天竺的脸色这会儿比刚才好多了，虽然依旧苍白，但声音却稍稍多了气力，笑着开口道：
“妖神大人，您还有您的事要做，快去吧，药灵谷还有我小树……我这个老头子在呢。”
妖神已经庇护过他们一次，又救了他的性命，他不能再要求妖神留下了。
妖神以人身重塑身体，应当是那个女人的灵力起了作用，必然有自己的使命。
而他不过是被庇护的苍生之一，是微不足道的一名信徒，妖神不能也不必耽搁在他的这里。
钟弦撇撇嘴，一手揉着于曦毛茸茸的脑袋，一边摊开另一只手，懒洋洋的打量着树天竺道：
“老爷子，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又能做什么？既然小曦儿花这么大力气救你出来，你离开药灵谷，带着你孙女好好保命去不就行了，还留在药灵谷做什么？嫌活得长了？”
钟弦这话不中听，但说得确实是事实。
树天竺现在自己都千疮百孔，留在药灵谷就是死路一条。
听着钟弦的话，树天竺并未生气，还笑了笑道：
“我离不开啊，我的生命，是和这药灵谷连在一起的。”
他身上的毒根本就不是修士们给他下的，修士们也没这个本事。
他身上的毒来自于药灵谷被污染的土地，污染的地方越多，他就越虚弱。
闻言，钟弦几人都是一愣。
溯显允这才明白为什么树天竺身上的毒是一块块分布的，他自己本身就是药灵谷，药灵谷哪里被腐蚀，他身上哪里就会出现中毒的症状。
而钟弦也只在传闻中听说过同自然山水融为一体的妖，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可笑修士们不懂这些，还想杀了树天竺。
树天竺一死，药灵谷也会消失，他们种的什么灵草灵药都得打水漂。
而看着树天竺含笑却也坦荡的眼，于曦抬眼，尾巴一点点的耷拉了下去：
“所以你想死？”
树天竺这态度，分明就存了死志，想和修士们同归于尽。
树南枝猛地看向了树天竺。
“爷爷？”她拉住了树天竺的手，神情紧张，翠绿的眸子里也多了惶恐和不安：“妖神大人说的是真的吗？”
在于曦面前，树天竺没办法说谎。
他不忍心看树南枝掉眼泪的样子，对于树妖一族最后的老幺，他的心里是最偏爱的。
只能抬手按住了树南枝的后脑，将她抱在怀里道：
“南枝，这是爷爷必须要做的事情。”
不等树南枝出声，树天竺先开口道：
“湖心高阁是药灵谷最重要的地方，相当于我的心脏，那里藏着妖神大人您留下的至宝，我看管了上万年，现在就算不能还到妖神大人您的手上，也不能让它落在现在的仙门手里。”
“什么至宝要你搭上性命？”
“风雷珠。”
树天竺毫不犹豫的将一切告知了于曦：
“这是鬼界妖兽铜鳞蛇的内丹，仙门抓我一是为了夺我药灵谷，二就是为了风雷珠。
“我能感觉到他们现在已经挖到了药灵谷的内核，最多只要一个月，他们就能真正的触碰到我的‘心脏’，到时候我就守不住风雷珠了，只能让风雷珠和我，和这整个药灵谷一并掩埋。”
钟弦在听到“风雷珠”三个字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就攥紧了。
落纯熙说过，风雷珠是能治愈他身体的药引。
他这些年一直在找，但毫无消息，没想到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抢。
谁知道树天竺会不会把风雷珠给他们，直接抢才是最快也是最保险的。
但是风雷珠是树妖们的东西，树妖和小曦儿关系好，他要是现在当着小曦儿的面去抢，小曦儿会在意吧。
可一个月的时间又太紧张了，很难让他前往仙门大会再回来。
那他留在药灵谷，让小曦儿他们去仙门大会？
不行，仙门大会高手众多，他不去他不放心。
霁止的身体和他的身体相比……
“小曦儿。”
钟弦很快做了决定，淡声开口道：“我们走，药灵谷的事树妖一族自己会解决。”
霁止魂魄没了就彻底完了，能越早找回来越好。
他速度快点，说不定能赶在一个月内回来。
就算是没拿到风雷珠也没关系，他还能靠着恶鬼精魄和玄元令续命，反正他已经习惯这副身体了，不治愈也没什么。
至于留下来帮助树妖这个选项，钟弦想都没想过，他就算相信小曦儿是妖神，也不会相信树天竺会真的把风雷珠给他们。
他是个恶人，他在意小曦儿远远胜过自己，他不信任别人，也做不来帮别人的好事，更不想做。
钟弦拉着于曦转身要走，可没想到转过身，人却没拉动。
回头就看于曦正抬头望着他，见他看过来时还笑了下，清澈灵动的眼睛里不知道怎么雾蒙蒙的，铺了水汽：
“哥哥，我们是魔族，现在正是我们做坏事的好机会。”
“坏事？”
“杀了这儿的修士，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二哥哥的魂魄，再顺手救下树妖和药灵谷。”
“这是干坏事？”
“然后我再冒充妖神，骗走树妖族长的风雷珠，怎么样，够坏吧？”
看于曦当着树天竺的面在这光明正大的出坏主意，包括钟弦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愣。
听于曦的意思，明明就是想他们的帮忙，为什么还要这么别扭？
不像于曦平时的作风啊？
树天竺第一个笑出声，“妖神大人，风雷珠本来就是您的，如果您要帮我们，不用骗，我白给。”
于曦摆了摆手：
“不行，不给骗的话我就要抢。”
这下其他人也被于曦逗笑了。
只有钟弦在笑声中明白了什么。
他倏的蹲下身，用力抱住于曦，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半晌才闷闷道：
“恩，太坏了。”
总是一眼看透他，纵容他，改变他，又守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