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黄小烨鲜少看到舒雯生气。
她总是像个大家闺秀，待人接物总令人如沐春风，很难想象会有什么让她情绪波动。
况且她还是一个孕妇。
黄小烨知道轻重缓急，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消消气。”
听她这样一说，舒雯原本的气也消了大半，只叹口气：“你啊，什么时候改改你那极端的性子。”
“是是是，”黄小烨放下手机，温和地拍了拍舒雯的背，感觉到后者紧绷的背部慢慢变得松弛下来，立马讨好道，“哎呀，水都给忘记了，我给你倒杯热水，别渴着我的干女儿了。”
舒雯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是干女儿不是干儿子？”
“肯定是女儿，我听说理工男大多都生女儿，神准。”
舒雯笑出了声：“那就承你吉言了，现在生儿子是建设银行，生女儿才是招商银行，我家的条件肯定是没法给儿子讨媳妇了，要是生个女儿还能凑合凑合整一套体面的嫁妆。”
黄小烨说：“你这不是已经买了一套房了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闲着拉了一会儿家长里短，舒雯忽然说：“有个事还是得跟你说声抱歉，原本你开新公司，第一单的生意我肯定想给你，但是我家的状况你也知道了，短时间里应该是不会装修了。那套房子我们也打算租出去，钱正好用来交我们这里的房租。”
相对于新房，这里的离他们两个的公司很近，但闺蜜新买的房却住不上，终究还是有些意难平。
黄小烨说：“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要赚闺蜜钱的人吗，而且之前的生意还是你给我介绍的。”
舒雯伸手抱了抱黄小烨：“我只是觉得很难过，或许是之前我们都过得太顺风顺水了，过了三十就开始面对这么多困境，或许是老天也觉得我们该要三十而立了吧。”
黄小烨摸摸她的头：“会好起来的。”
“嗯，会好起来的。”
带着遗憾回到公司，彭建国没蹭着饭，把能吃的零食全都吃完，就带着女朋友走了，还扬言说一定会换一家装修公司。
冯姜忧心忡忡地问道：“我们这单生意是不是彻底黄了？”
黄小烨说：“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付钱的才是大爷’的道理。”
冯姜恍然大悟：“老板英明神武，反正只要彭宏点头就行了对吧？”
黄小烨笑了：“算你机灵，你们设计图搞定以后，一定要抄送彭宏一份，虽然他说自己不想负责，但最终付钱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客户。”
冯姜点头道：“明白了。”
黄小烨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于是说道：“冯姜你也累得够呛了，今天早点下班休息吧。”
冯姜开心得像个猴子，立马跳起来说：“好咧，老板万岁。”
他走了没多久，黄小烨就听到了推门的声音。
“怎么又回来了？”
黄小烨话音刚落，才发现来人是林疏。
他不是请了一天假吗？黄小烨心里奇道，但表面上还是绷着，毕竟之前的事闹得不太愉快，两人也没有和解。
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事，但黄小烨也懒得解释，低下头继续做合同。
“黄姐！”
黄小烨闻声抬起头，看到跟着林疏走进来的两个人，两人手挽着手，手里拿着大包小包，
杨可琴的脸上喜气洋洋的，靠在秦枫的肩膀上。
“你们……？”黄小烨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说道，“你们和好了？”
杨可琴羞红了脸，说道：“我们好好聊了一下，之前是我太任性了，没考虑到他的感受，我们还是决定结婚，很感谢你们周到的设计，这样给他父母也算有个交代。”
黄小烨笑起来：“恭喜啦，还是要当新娘子了，婚纱一定要挑一件最漂亮的啊。”
她又看向秦枫：“你也包容包容可琴，大男人总要有担当的。”
秦枫腼腆地一笑：“我明白，之前有些匆忙，今天就是过来把验收书签了，顺便给你们正式道一声感谢。”
杨可琴把手里的袋子拿了过来，说道：“其实应该送喜糖来的，但喜糖我还没买呢，就先买了一些巧克力和零食大礼包给你们，等喜糖来了再补上。”
黄小烨接过，说道：“那么客气做什么，我们也只是做了份内的事。”
秦枫从头到尾都喜气洋洋的，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他拍了拍林疏的肩膀说道：“兄弟，我们婚礼的时候能做我的伴郎吗？”
林疏想了想说：“如果有空的话。”
秦枫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说：“那你可不能比我早结婚啊。”
林疏说：“这不现实。”
杨可琴插嘴道：“那可不一定，小哥哥你长得那么帅，要是你能加一下我闺蜜的微信，明年这个时候你们的孩子都出生了。”
林疏轻声说：“没兴趣。”
黄小烨想着杨可琴都来来回回说了几遍了，林疏老这么不给面子也不好，于是拍了拍他：“加一下呗，年轻人嘛，多个朋友多个机会。”
林疏皱了下眉，把肩膀一让，说道：“说了没兴趣了。”
黄小烨的手停在原地，有些尴尬，下一刻又恢复如常。
闲聊了没一会儿，杨可琴和秦枫就走了，说是还要置办一些家具。
黄小烨也打算走，往包里塞了一些他们送来的饼干，就见林疏走到她面前。
“秦枫都告诉我了，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黄小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想林疏道歉倒挺真诚的，但想着还是觉得来气，于是说：“嘴上道歉就行啦？不是一口一个冷血无情吗？”
林疏说：“那怎么才算道歉？”
“那就难了，”黄小烨邪邪一笑，“起码也得请我吃顿饭。”
林疏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钱包，问道：“去哪里吃？”
本以为肯定会是什么豪华自助餐或者米其林三星餐馆，结果黄小烨却说：“就对面面馆随便吃点吧。”
那是一家本帮面馆，专吃一些浇头面，价廉物美，几乎没有超过二十块的面，附近许多上班族都会光顾。
林疏赶到意外，脱口而出：“这么便宜？”
黄小烨说：“赶时间，我还有事。”
林疏也就不再追问到底什么事，答应了下来。
过了下班时间的面馆门可罗雀，黄小烨和林疏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只坐了一桌人。
黄小烨要了一碗牛肉面，林疏则点了一碗香菇和大排的双拼面。
或许是客人太少，面上得很快，黄小烨见面上飘了厚厚一层油花，向服务员要了一个小碗，用勺子把油一点点撇出去。
“太油腻了吗？”林疏问她。
“嗯，年纪大了，新陈代谢慢，不能吃那么多油。”黄小烨笑笑。
林疏有些看不下去，夺下黄小烨的勺子，把她的面碗拖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撇干净了，嘴里还嫌弃道：“动作那么慢，面都要凉了。”
“你还挺贴心的嘛。”黄小烨夸了一句。
林疏微微侧过脸，面上似乎还有一丝绯红。
黄小烨却只觉得有趣，觉得他不经夸。
店里走进来一对小情侣，女孩要了一杯瓶装的豆浆，瓶子做成了电灯泡的样子，分外可爱，女孩抱着瓶子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林疏忽然看了黄小烨一眼，问道：“饮料喝吗？”
说着指了下边上的广告牌。
黄小烨喷笑出声：“我都几岁了啊，还喝这个，说出去不被人笑死。”
林疏却直接站起来，去柜台前买了一瓶豆浆，霸道地直接放到黄小烨面前，说道：“无糖的，不会长胖。”
黄小烨愣住了。
好久都没有这样接受过男性的好意了。
年纪越上去，人们也越来越实际，每个人都像经受过同样的训练，选的餐厅大同小异，送的礼物也如出一辙。
黄小烨接过瓶子，发现豆浆果然长得很少女心，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冷不丁就听见林疏说：“你不用那么在意年龄，你还很年轻。”
黄小烨有些无奈地说道：“不是我要在意，很多时候是现实逼着你在意，谁见到我都要问一句怎么还不结婚生子，好像女人到了这个年纪不按部就班就是异类。”
林疏说：“不用管别人，你可以一直做自己。”
好久都没人对自己这样说话了。
黄小烨抬头看向林疏，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小自己那么多岁的男孩对自己说的话。
就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
她却说出了扫兴的话：“你快点把彭宏的图纸做出来吧，让你抄一份就行了，非要重新做。”
林疏说：“我要对得起每一位客户。”
“行行行，你高尚，那你做快点吧。”黄小烨说。
林疏突然说：“我要再见一次客户。”
“那个老头？”黄小烨嫌恶道，“他这种客户你千万不要接触过深，不然有得你麻烦了，你就意思一下行了。”
“不行，我是要为他设计，必须得和他聊。”
黄小烨拗不过林疏，皱眉道：“知道了，我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