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你还挺乖的嘛。”
暖黄色的烛火照亮了幽暗的房间，白发少年将手肘很随意的放在膝盖上。
月光的清辉和烛光汇聚在了一起，将他的影子在身后绘着松鹤与四季花卉的屏风上拉的很长。
亚路嘉被这个人带到了一个不知道哪里的府邸内。
告别了林野间呼啸着的风雪，每天都会有侍女挑着行灯按时送上温热的食物。
这是亚路嘉从未体验过的生活，但是他并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白色头发的哥哥，小梅去哪儿了？”
黑发男孩微微仰起头，眉眼弯弯的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不知道哎，可能死掉了吧。”
白发少年毫无顾忌的摆了摆手，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他用手支着下颌饶有兴致的盯着眼前的男孩。
“哦。”
和他预期的不同，眼前的男孩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并没有想要追究的意思，仿佛刚刚说的那个「小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身上的咒灵怎么回事？菅原一和变成那样是你做的么？”
这几天他没有来就是去处理这件事了。
那副盔甲的主人也找到了，正是家族分家的一个人。
听下属传言，那个怪物最近一直流连在东山道陆奥的各处山上，路过的咒灵还有普通人都会被他杀掉。
目前他们并没有消灭那个怪物的对策，藤原北家的人听说了这件事还在天皇那里参了菅原家一本，这让他十分的头痛。
本来现在的政局就是藤原北家掌权，菅原家想要破出重围就很难了，现在还出了这一档子事。
贵族们本身是不太在意平民间的生死的，但藤原北家拿这事来做筏子，这让菅原家的脸面很不好看。
他无比确认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孩子。
可是他晾了好几天，这个孩子很开心的吃吃睡睡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同伴担心。
他有些坐不住的来兴师问罪了。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亚路嘉黑色的长发在烛火的映衬下泛出幽幽的鸦青色，他微微抬着头，眼眸里满是乖巧与温顺。
“按理来说只是一个名字，知道了就知道了，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不能和你讲的事，所以.......小鬼你就自己猜去吧！”
白发少年扬了扬眉，烛光的照映下，那双冰蓝色的眼瞳好像是澄澈纯净的天空，高远的让人捉摸不透。
“哦。”
亚路嘉应了一声，也没有再问什么而是低下头开始玩起了手上的手鞠球。
这是一种用彩色绣线缠绕而成的小玩具，球体上面缀着一些流苏，看起来格外的好看。
这种玩具是前些年由遣唐使带过来的，一般只有贵族可以消遣的起，手鞠球在贵族小姐间比较盛行，亚路嘉手上的这个还是菅原府上的侍女拿过来的，他喜欢的爱不释手。
“家族里老头子们已经发现你了，如果不说实话的话，就要被交上去了哦～”
白发少年微微扬起了唇，嘴里说着恐吓的话。
他以为这下这个小孩总该给些反应了，谁知等了半晌后，亚路嘉还是自顾自的垂着头玩的开心，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他有些无趣的站起身来抖了抖有些褶皱的月白色狩衣。
“搞不懂你在隐藏什么……”
他用折扇掩住神情，摇了摇头，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垂帘后面。
*
白发少年那天所说的话并不是瞎说。
在接下来的几天，亚路嘉被菅原家的武士们驱使牛车送到了京都的祖宅处。
起初并没有人关注他这么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孩子，直到那天一个老人踏进了那间昏暗的和室。
“你就是杀害一和的凶手么？”
那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他的脸上沟壑极深，面容惨白的伸出干枯的手指，想要抓住眼前男孩宽大的袖子。
“老爷爷，你叫什么名字呀？”
亚路嘉眨眨眼，将手放在脸颊上歪过头看着眼前的老人。
“菅原健太郎。”
他的眼神浑浊无比，狰狞着伸出手，想要握上亚路嘉脆弱的脖颈。
菅原一和在菅原府上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人，但是却是他们那一支里向上爬的希望。
若是菅原一和在家族布置的任务中表现出色，那么他们那一支就会受到上面的提拔，可是这一切都被眼前的这个小鬼毁掉了。
菅原健太郎想要伸手将亚路嘉的脖颈扭到折叠的形状。
反正这么一个不重要的小鬼也不会有人太在意。
正当他的手腕开始用力时，这个小鬼却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白衣绯袴的孩子微微仰起头，蓝色的眼眸在烛火的照映下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菅原健太郎，可以给我你的胸腔骨么？”
亚路嘉笑着摊起了双手，用着梦幻般的撒娇口吻，说出的话却是令人战栗无比。
“哈？你是想死的更快点么？”
听到这么无理的要求，菅原健太郎瞳孔紧缩，面色铁青的将提起来的小孩摔在了地上。
几片雪花顺着没有遮掩的门扉飘了进来，冰冷的空气在两个人中间缓缓的流动着。
他没有正面回答亚路嘉的请求，但是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
亚路嘉毫不介意菅原健太郎的粗暴对待，他站起身，将带着灰尘的掌心摊开，语气很是柔软的继续问道：
“菅原健太郎，可以给我你的脊骨么？”
“我不要。”
想也没想的菅原健太郎直接拒绝了亚路嘉无理的要求，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孩可能脑子不太好，不然怎么会提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
胸腔骨，脊椎骨，这些地方完全是人身体中最重要的部分，失去了他就死掉了。
“菅原健太郎，可以给我你的颈椎骨么？”
亚路嘉歪了歪头，没有因为被拒绝而变了脸色，他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老人，缎带似的长发被风吹着蹭在柔软的脸颊上。
他依旧维持着仿若假人般的笑容，白皙的掌心摊开向上，像是在索求着什么东西一样。
“我拒绝。”
菅原健太郎气笑了，他背对着火光，居高临下的在亚路嘉身前站直了身体，想要看看这个小鬼还能提出什么更无理的要求。
“菅原健太郎，可以给我你的颅骨么？”
这是亚路嘉第四次提出请求。
白皙的小脸被烛火映衬的明明灭灭，蔚蓝色的双瞳泛着微光，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的柔软，但不知为什么，菅原健太郎却觉得眼前的氛围有些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