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絮风恍惚回到家里。
端庄典雅的母亲还在厨房为父亲熬煮补肾的药膳。
“小风，今天的慈善晚宴怎么样？”
“挺好的，妈。”轻轻放好包，脱去外套，王絮风蹙眉走了上去，“让阿姨熬就行了，您怎么天天非要自己熬呢？爸又不是每天都回来。”神情闪过忧郁和不赞成。
“你爸本就……”妈妈低眸苦涩一笑，话在舌尖一转，变成：“我就会做这些，总要让他回家满意的。”
难受刺痛在王絮风眸底闪过。
“小风，怎么了？脸怎么有点白？”
“没事。”王絮风摁了摁发胀的太阳穴。
这小动作让她妈妈察觉到不对劲，观察半天，才晦暗低下眼睫：“要注意身体啊。你是妈妈的依靠，弟弟的榜样，从来没让我们操心过。好不容易能接手你爸生意，妈不拖你后腿。我们娘仨抱成一团，谁也不让谁再为难。”
谁也不让谁再为难……
一字一句全如沙砾堆积去王絮风心口，身心好像被烤地焦糊的沙漠一样，从喉咙直接干疼到眼眶里。
“以后要是能像西王家那个小姑娘一样，闯出来就好了。”
母亲低柔的话风一样晃悠悠飘进耳海，王絮风眼眶暗暗颤抖变红，手在水台底下悄悄捏住、攥紧。
……
“你去哪？小风，叫贺叔送你啊……前段时间刚差点出车祸，别自己开车啊……”
***
深夜9：53，十字路口的一家名为92的书店室外，陈十紫和莫雪蕙对坐在一张圆桌前，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
冰冷的夜风从十字口吹来，拍得路边喷泉一圈的绿植灌木簌簌作响，扯得人思绪越发冷肃熨帖。
冷白的灯光从上打到陈十紫脸上，映地那张漂亮的脸蛋灰扑扑的，比过去几月的稚嫩天真明显多了辛酸经历。
看到陈十紫眼圈是青的，静坐在那儿像个雕塑一样，莫雪蕙吁了一声：“早跟你说过了，趁年轻要多拼事业，那些有的没的割清就过去了，别想了。我们今天说定了，六四分，商场还开着门，我去打印个合同我们就签了吧。早点投入工作，搞钱才是最重要的。”
她起身拍了下陈十紫肩膀，半是愁容半是冷静走了。
陈十紫掐着虎口毫无反应。
从昨夜回家到当下，她已经无法思考了，她觉得大脑要被王黎雾的茧裹住。
性、吻、眼神、报复、逗、宠……太混乱了。
她要一切回到正轨上！
92书店南面正在起一座商业大楼，十字路口的另一段路一直被市建封着，北边街道白天倒是繁华，大晚上却不时有巨型吨位的大卡车进进出出，对路人来说几乎都觉得吵，可对陈十紫却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噪声根本就感觉不到。
忽然，摆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响了。
……
莫雪蕙进去地下商场，刚两人忙着谈工作，都没空看手机，她在机器前操作打印，身后路过的几个年轻女生挽着胳膊叽叽喳喳聊八卦，一惊一乍的。
“握草……『王氏女总裁出柜』在微博爆了！！！”
“我手机怎么刷不进去！靠……系统瘫了……程序员小哥加油！！！”
“哈？我这怎么还在『王氏老板深夜入公园，巧抓两虐猫高中生』……”
莫雪蕙一听出柜，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去刷微博，结果根本挤不进去，只能看到几个红到发黑的词条挂件，『爆』，『沸』，『沸』……
她眼睛很尖，直接瞅到底下最不显眼一个。
『到底谁才是虐猫狂？解密芙标本馆幕后老板』。
莫雪蕙眸光一缩，利落取出打印机里掉落的合同，快速上楼。
一出商场大门，她就看到不远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奔驰，驾驶位上的女人隔着几十米正在朝书店方向觑看。
莫雪蕙猛不丁就跟对方对上了眼，那眼神让她毛骨悚然、头皮发麻，好像被阴森的蟒蛇扫上了一样。显然那条蟒蛇目前还在危险审视她是否需要绞死，莫雪蕙顿时心七上八下，她想起那个词条，硬着头皮就朝陈十紫方向走去，脸很白。
……
陈十紫从包里取出签字笔签合同，刚写了一个姓，莫雪蕙蓦地出声拦住了她，“等等。”
“怎么了？雪蕙姐。”陈十紫不解抬头。
“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工作，越变越好，你真的收拾完感情的事了吗？”莫雪蕙死死盯住陈十紫懵住清亮的眼睛，渐渐扬眉逼问：“看手机了吗？”
“看什么？”陈十紫蹙了蹙眉，喃喃：“天塌了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心，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莫雪蕙低眸，暗哑道：“好，你要说到做到。我是为了你好。”
合同如约签了。
风吹灌木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悦耳，人的心情轻松的好像通透的林子一般，吸收着二氧化碳，但排出的却是清澈的氧气，没有半点龃龉，莫雪蕙脸上浮着欣慰的淡笑，像个家长一样。
“今天我妈给我带孩子，我们去吃个饭吧，唱个歌庆祝一下，换个状态，明天好好开工！”她脸上信心满满。
陈十紫却皱眉低下了头，怔怔瞧着鞋尖，“不好意思，雪蕙姐，我约了人，今天去不了了。”
“啊？”莫雪蕙脸色一僵，脑子里忽然闪过刚才车里的女人，眉眼斥满纠结不解，“你……你不是说你收拾干净那些事了吗？我以为……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有没有好好听？”她脸色忽然严厉。
“不是，雪蕙姐，”陈十紫肘支在桌上，愁闷掐了掐眉心，“絮风她找我有事，我得等她。”
“呃……”莫雪蕙郁闷嗬笑，以掌心连连拍打额头，“妹妹，你清醒一点！不管是什么王黎雾还是什么王絮风，这些人跟你有一点关系吗？！两个女人！阶级又差这么多，你们有共同话题可以聊吗？这类人把你当什么你不想想吗？我以为你是自尊、自爱、很有勇气的孩子，别自甘堕落了……”
她把合同往桌子上啪地一甩，极其失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没带走自己那份就开车走了。
话声震耳欲聋，即便人已消失七八分钟，陈十紫的耳畔依旧啪啪震响。那合同好像不是甩在了桌子上，而是她的脸上。
陈十紫觉得脸颊生疼，眼眶也涩的难受。
自尊、自爱、自甘堕落……
她跟王黎雾那些事……妈呀……怎么办……
***
一辆奥迪车从十字路口穿红绿灯而过，慢慢停在路边，倒了好几下才停进空车位里。
隔着一道绿化带，一边是喷泉旁的书店，一边是成列停驻的黑白汽车，王絮风透过车窗看向绿化带那面女孩的背影，那头黑色的长发飘在风里，很像自由的鸟儿展翅的样子，很美。
她从副驾驶上拿起特意带过来的红酒，犹豫一秒，果断开瓶，连连闷了五六口，呛得她都要喷了。生猛的酒劲直冲大脑，她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心里想的那点事，连手竟都在发抖。喘了3分钟粗气，她捏着五指鼓气下车，眼底压抑已久的情感轩然沸腾。
……
“絮风，你怎么了？”
“絮风……你，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