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魔都鬼泽。
应生猛地惊醒，一睁开眼便惊慌的看向四周。
这里是……泽宫。
“惊雪！惊雪！”
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他急忙起身走向门外，“惊雪！”
他得去找公主！
“哥哥！不好了！”
这时，顾惊雪现身在门口，看到他着急的扑上来，“少善是白家圣女，要被神族的人抓去以身阻止虚妄海爆发了！”
闻言，应生僵住，“你说什么？”
顾惊雪又焦急的细细说来，“我本来是去追少善的，可是后来看到少善和神族的楼泯之，还有一个叫阿途的遇见了，话里就是说虚妄海已经开始爆发，而少善就是他们一直要找的白家圣女，他们要她去虚妄海阻止虚妄海的爆发！”
虚妄海之灾，他们两人再清楚不过，自然知道阻止虚妄海爆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行！我得去找她！”
说着，应生推开他，正要瞬移走。
顾惊雪一把拉住他，“哥哥！你打算去哪儿找？我已经跟丢她了！”
“我……”
应生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恐惧中，“我去……我去虚妄海找她。”
“不行！”顾惊雪想也没想的否决，“虚妄海现在已经开始爆发了，难道哥哥还想像千年之前那样重伤吗！”
“惊雪，你听哥哥说……”
应生哽咽了一下，眼眶已然发红，“哥哥真的…真的不能没有公主，你就让哥哥去吧……”
见他这副模样，顾惊雪愣住了。
他从没见过应生这副卑微的样子，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哥哥，你别这样……”
顾惊雪偏过头，不想去看他这个样子。
或者说，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哥哥爱她，竟然爱到了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
……
“惊雪……”
应生垂下眸，努力不让眼泪溢出来，“就让我……去吧。”
顾惊雪听得鼻尖一酸，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应生趁他没看过来，闪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
身旁的气息一没，顾惊雪转头看向他离开的方向，眼角已淌下泪珠，“哥哥，你怎么就那么执着呢……少善，她根本不值得你这样……”
分明他们在魔都已做好了万全之策，只要待在魔都便可无事，可因为少善，哥哥还是去了。
还是去了那个曾经差点要他命的地方……
顾惊雪此时想。
他真的不懂，这一辈子，也不想懂了。
爱让人执着，让人丧失理智。
太可怕了……可怕的快疯了。
………
虚妄海。
海上狂风凛冽，冰冷入骨，无数的冰川融化进水中，随着风向漂浮，破碎，再融成海水，与无尽海水一起翻涌，成浪。
而海边聚集了乌泱泱的人群，他们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们皆看向一个地方。
虚妄海冰川之上屹立的一个白裙飘然的身影。
少善静静的负手站立，淡漠的眸子淡淡的扫过人群。
这些人，每个人都盼着她死。
盼着她用她的命，去拯救他们，去封印这虚妄海之灾。
那样，他们就可以永远高枕无忧，永远不用再担心。
……
可她不，她要再等等。
她要等一个人。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她就这样等，等他来，再见他最后一面……因为从今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公主，也没有昙现了。
应生，也不会再喊出那两个字了。
……
少善心头一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又恢复了一片淡然。
她眼眸流转于这世间，千山万水，人妖魔神，无数的微光，无数的风雪，似乎都不能使她停眸在此，直到那个披散着白发的男人出现，她的目光，停了下来。
她眉眼弯起，轻声喊了一句，“应生。”
应生看到她的那一刻，心头像是被数万根针刺一般疼，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眶漫了出来，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那白色的窈窕身影。
“公主……”
他擦了擦眼泪，疯了似的跑过去。
可不曾想，刚到海边，一层结界拦住了他。
他瞬间意识到不妙，抬头看向她，“公主，你到底想做什么？他们谁也逼不了你的，你不能这样做……”
“应生，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对吧？”
少善就这样平淡的看着他，脸上挂着一丝从容的笑意。
她平静的，有些可怕了。
应生不知道为什么，看她这样心里不安的紧，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悄然流逝了。
“是，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在白家秘境的阵法里，我就看到了……”
他泪眼里，充斥惊慌和无措。
因为他今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可控，他似乎……什么也掌控不了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早就知道了，你那个样子，分明就是知道了……”
少善苦笑着，却带着一丝欢喜。
应生知道她的身世，却始终只字不提，她明白，是他尊重她的伤痛，她那悲惨的过往，所以她也没说，也没提。
“那公主，能不能下来？我给你认错，好不好？”
他似乎又回到了在薇宫时，那个卑微祈求的应生。
面对于此，少善只是笑意更深了，“应生，你就是这虚妄海的中心，混沌之心，若我不以身封印，你就会死。”
应生怔了怔，“我知道，可是……”
他哽咽着，“可是，我宁愿我死，也不想你死……公主，我求你了，你别这样。”
说着，他缓缓跪了下去。
少善深深叹了口气，“应生，我其实，是个很懦弱的人，一开始，我不相信，后来 我不愿意接受，再后来，是我不敢接受，你的爱太纯粹，我这样的人，何德何能呢……今日，就当我还你……”
她莞尔一笑，犹如第一次见面那样，“以我身，换你永生……”
话音落下，她周身迸发出一阵耀眼的银色光芒。
所有人纷纷闭上了眼，唯有应生疯狂的想要打开结界，“不要！！！不要！”
他撕心裂肺的吼着，眼眶里混着泪，几欲要滴出血来，“公主！！！”
……
当光芒渐渐消失时，满天的飞雪飘散下来，虚妄海再度回归了以往的冰封万里，寒冷侵髓。
唯一多了的，是位于虚妄海正中的一座冰像。
是一个女子，眼角挂着泪。
少善那时的记忆闪回很久很久以前，她问阿桑，“什么是眼泪？”
阿桑瘪了瘪嘴回答，“眼泪，就是甜的！很甜很甜的东西！”
后来，她尝到了。
眼泪，是苦的。
最后那一瞬，她苦涩的低喃，“阿桑骗人，这眼泪，分明是苦的。”
…………………………
自此，虚妄海被永世封印。
后四界世人将少善奉为‘救世神女’，为她在虚妄海旁立了一块碑，碑上写着：妖境白家圣女白昙现，凭一己之身，换四界永世安泰。
……
虚妄海仍旧常年无人妖魔神靠近，不过，那里的海边，却多了一间木头屋子，屋檐上挂满了风铃，只要风一吹过，便听得铃铃作响。
一身影削瘦的俊俏男人时常坐在窗边，一边煮茶，一边遥望着虚妄海之上，嘴里常常念叨着一句，“公主，茶好了。”
还有一戴着镂空面具的男人每日都会陪他坐上一会儿，嘴里也还是那句，“应生，公主不希望你这样……”
每次说完，他就会摸一摸腰间的香囊，低声轻喃，“阿桑…也不希望你这样……”
………………
“春怨雨～风恨雪～几许痴情为谁苦～～～难得……几许有情人呐啊～”
童老漫步在虚妄海边，瞥了一眼那木头屋子，轻轻的笑了一声，摇头叹息，“命作苦，情难人呐，少年郎啊少年郎，风吹铃响……回头～无望呐～～～”
“最怕冷的人，死在了最冷的地方。
最想死的人，获得了永生的能力。
这是命也，时也，逃不过，逃不过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