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确有话要问，不过我这话可能非常冒昧。”
“你问吧！我都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有什么冒昧不冒昧的？”
曦儿看了门外一眼，抿了抿唇：
“当初那么多辰荣的人都选择了投降了，现在已经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你为什么不选择投降呢？”
老兵的面色变了变，沉默良久说道：
“大概是为了一个“义”字，洪将军不投降，我就永远不会投降。”
曦儿内心颤颤。
不明白洪江为何有如此大的魅力，让这几万的残军，让相柳跟着他宁死不屈？
更不明白洪江当初为什么不肯投降？
她甚至觉得洪江愚不可及。
在她看来这些辰荣残军，大势已去，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就好比现在都到康熙年间了，他们还在搞反清复明，能有什么用？
可这并不妨碍曦儿敬佩他们，她看着老兵的眼睛认真的说：
“我不懂你口中的“义”字，甚至不同意你们的做法，但是我由衷的敬佩你们。”
曦儿低下头，小声的说：“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好好的活着。”
“谢谢你啊小姑娘。以后这种问题不要再问别人了。”
顿了一下，老兵又说：
“也许只有我们死了，世间才能迎来真正的太平。”
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曦儿却听的很清楚。
一种悲伤的气氛弥漫整个帐篷，曦儿低着头，紧咬着唇，说不出一个字。
也许是为了调节沉重的气氛，老兵故作轻松的问道：
“小姑娘，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你问。”曦儿抬起头，眼中的情绪已经被很好的收起来。
“小姑娘，我看你是大家族的子女吧，你为什么来到清水镇？来到我们军中？”
曦儿羞涩一笑：“因为我喜欢一个人。”
“哦？是我们军师大人吧！”
“对啊！”
看着承认的如此坦率的曦儿，老兵怔了一下。
“军师大人知道吗？”
“知道啊，我告诉过他，可是他好像不信。”
“为什么不信呢？”老兵不解的问道。
“大概有两个原因吧！”曦儿歪头想了一下：“
第一个原因，可能是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多，他还不相信我喜欢他。
或者说他不相信自己能得到我的喜欢。
第二个原因，他觉得我们身份悬殊，没有未来。”
老兵轻轻叹出一口气，他们这一群人，又有谁是有未来的？
“不管怎样，军师大人能够得到你的喜欢都是幸运的。”
“那是当然的！”曦儿灿烂一笑。
看到曦儿笑颜，老兵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老伴儿。
那曾经也是个爱笑的姑娘啊！
刹那间，他的眼中充满了怀念、悲伤、自责种种情绪。
“我当初要是有你这般勇敢，喜欢就说出来，就不会有现在的遗憾了？”
“说说呗。”曦儿最喜欢听故事，立即就来了兴致。
“好，你想听，那我就说说。”老兵慢慢回忆起自己的过往。
“我和我老伴儿身份悬殊也挺大的。我就是个穷小子，而是她是富人家的小姐。
有一天她在路上遇到了劫匪，是我救了她。我们走了一夜才返回家中。”
曦儿点点头，自动脑补出一段英雄救美，美人爱上英雄的戏码。
“她想嫁给我，可她家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她父母自然不同意她嫁给我一个穷小子。
可她以自己的名节已经受损为由，非要嫁给我。
最终他的父母妥协，但只答应我入赘他家。
而我是家中的独子，不愿意入赘，最后还是入了赘。”
说到这里老兵问曦儿：“是不是觉得，这是烂大街的俗套剧情？
曦儿摇头：”剧情是俗套了点儿，不过感情都是真实的，所以他并不显得俗套。接下来呢？”
老兵呵呵一笑：“你这小姑娘倒是会说话。”
“婚后，我不擅言谈，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喜欢。
她也一直觉得我不喜欢她，娶她只是因为迫不得已。
后来，我参了军，一别就是很多年没有见。
后来，我女儿来信说她快不行了，让我回去一趟，见她最后一面。
我当时，就慌了。
人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呢？
我回到家中，她躺在床上，人已经瘦的只剩下骨头了。
眼睛也看不见，哭瞎的。
当时，她握着我的手说，早知道我一辈子都没能让你喜欢上我，我就不强迫你娶我了，对不起！
说完这三个字，她就含着泪离去了。”
老兵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问曦儿：“你觉得我喜欢不喜欢我老伴儿？”
“当然喜欢啊？”
“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吗？”曦儿说：“每当你谈起你老伴儿时，眼中的那抹温柔是骗不了人的。
再说了，你不是说你是家中的独子吗？不喜欢他怎么可能入赘呢？”
“对啊！你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我和她朝夕相处了几十年，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老兵忍不住喃喃自语，眼中的悲伤清晰可见。
“我的性子那么倔，我家就只有我一个独苗，如果真的不喜欢她，怎么可能入赘呢？
她那么好的一个人，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她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小姑娘，你说她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老兵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的望着曦儿，仿佛把她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曦儿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在爱情里，每个人都是患得患失的胆小鬼。
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你不说，她可能就真的不知道。
何况当时你还真的不想入赘。”
老兵呆住，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我知道了，是我错了。
我当时只是觉得，觉得...”老兵身形颤抖，两行清泪缓缓流出：
“觉得我们都成夫妻了，有些话不用挂在嘴边，她应该知道的。
可这终究成了我们的遗憾。
她到死都不知道我喜欢她，而我等她死了才第一次说喜欢。”
曦儿从老兵的帐篷里出来，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许久未回过神来。
“我们不会和你们一样的。”她轻声说。
我说一遍他不相信，我就说了两遍。
我说两遍，他不相信，我就说三遍。
我说三遍，他不相信，我就说十遍。
十遍不相信，我就说一百遍......
“小神医，你快给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