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4时30分，走出自己房间的秋枫来到308号房门前，正欲伸手敲门，房门忽儿无声地开了，脸上画着精致淡妆的雅子抿着唇冲他莞尔一笑。
撇了撇嘴的秋枫讽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臭美。
雅子洋洋地晃了晃脑袋说，妆容对于漂亮的女人比生命还重要。
她轻挽秋枫一路下楼来到底层大堂，前台里正掩嘴打着呵欠的小柯惊讶得把目瞪口呆：这俩抽风吧，这辰光轧马路去？
嫣然一笑的雅子对她做出个拜拜的手势，和秋枫像对恋人般步出酒店大门。
他俩这般的光景被马路斜对面车里的靳小非瞧在眼里，险些惊掉了下巴，伸手一把捅醒身边的郝嘉上。打了个寒战的郝嘉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同样不可思议地瞪大了俩眼——什么情况？
眼瞅着秋枫开着车从他们车前驶过，跟还是不跟？昨天差不多这个时间，靳小非本欲执意跟在秋枫后面的，被郝嘉上给拦下了，你若还想招他骂的话，尽管。
可现在秋枫和雅子一道现身，若跟的话，很容易被雅子发现，会否打乱秋枫的某个计划坏了他的事不得不考量；若任其离开而不采取任何措施，若秋枫出了事，他俩这后半辈子就活在后悔中了。
“你估计他们会否去秀荷湖？”时间无多，郝嘉上也拿不定主意了，把决定权交给了靳小非。
“方向是对的。小枫若欲对蔺泰来下手，相较郎家巷与秀荷湖两个地方，后者的可能性大于前者。但若小枫选择在今天动手，又怎会跟那个日本娘们在一起？现在只能远远地跟段路，尽量不让他们发现，若不偏离这个方向，抄个近道赶在他们前面再相机行事。”靳小非边说着边发动了车。
他没敢亮灯，也不敢开快，看不见前面的车尾灯了，就提一下速。跟了一段后，确定秋枫的车是去往秀荷湖那方，靳小非果断抄了条近道，前插到了秋枫的前面，若不然再往前就只有一条道了，非被秋枫或雅子发现不可。
实则，秋枫和雅子早就发现有人跟着了。
天黑车少，径往秀荷湖的路笔直平坦，车子驶过几个路口，后面有没有车跟着，想躲过雅子的眼睛几无可能。当然，同样也没逃过秋枫的眼睛，在心里骂了声小非“浑蛋”，决计先发制人。
“别老往后看了，能看得出是谁吗？”
“你知道？”雅子把球踢还给他
“要么是你特高课的朋友，要么是我那傻兄弟。”
“你对特高课已经没什么价值了，他们没那个兴趣。若是你的朋友，便有些讲究了。”
“两种可能。见我和你在一起，仍想定我一个叛国罪。再则揣摩出了我要杀蔺泰来，想跟着来看个热闹。这事本与他们共党无关的，或许郝嘉上暗中仍和南京区的军统有来往，想来应该不会碍我的事。”
见他说的在理，雅子也就没追究下去了。
离着秀荷湖尚有段距离，秋枫将车子驶进路边的树林里，熄了火。
雅子往秀荷湖那方瞧了眼，隐约可见，扭过头见秋枫将身体往后靠去，便问了声：“呆这儿干嘛？”
“等一个人。”
“你约了人？”雅子的神经不由绷紧了。秋枫的态度一直处在一种左右徘徊状态中，若欲摆脱，杀她也是有可能的。
“你也有怕的时候呀。杀你随时，我秋某无须人相助的。放心，你捏着我的七寸，我不会胡来的。”看穿她心思的秋枫讽道。
雅子不由得面上一红：“谅你也不敢。那你等谁？”
秋枫仍卖着关子：“急个啥，等会儿自知。”
“我非要你现在说。”雅子一半是掩饰一半是撒娇。
“一个送奶工。”
“送奶工？不明白。你就别卖关子了，行吗？”
“这可是我的制胜法宝，轻易泄露不得的。”瞧着她有趣，秋枫使出了他惯常挑逗女人的手法，并不针对雅子个人。
雅子瞧着他眼里戏谑的味道，脑子转了转，基本就转了过来，吃吃一笑道：“跟我来这套？你也太轻看我了。送奶工，送的是奶，送往何处，自然是前面别墅。昨天你桌子上放着一个针筒盒，我还猜了猜，你拿它做什么用，还要我说下去吗？”
瞧着她一副得意的模样，秋枫的确不敢轻看她了，说得八九不离十。
那日与雅子在蔺泰来别墅对岸，他通过望远镜观察时，曾注意到别墅大门一侧的门柱上设有两个小木箱，分别用两把小锁锁着，一个应该是信箱，而另一个看着也眼熟，他重庆府上的门柱上也挂着同样的两个小木箱子，一个是信箱，而另一个则放置奶瓶，每日里一大清早天还没亮，送奶工便会打开这个箱子，将奶瓶放进去。
前天上午分别实地勘察了郎家巷和秀荷湖后，他选择放弃郎家巷，打算从别墅这方下手，就已经开始动奶瓶的脑筋了，所以就备下了巴豆。
但是否如他想象中的相符，昨天他辛苦了一趟起了个大早，赶到他现在和雅子所呆的地方。约6时，天色尚朦胧，如他所愿，一名中年男子奋力踩着一辆装了两箱牛奶的三轮车，经过他面前，径往别墅而去。亲眼见到这名送奶工打开别墅门边的小木箱放进两瓶奶，秋枫笑了，心中有了九成九的把握能杀得了蔺泰来。
“难怪你成竹在胸呢，真是不可小瞧了你，这样一个微小的细节竟被你抓住了，也活该他蔺泰来的日子到头了。那你打算现在就动手？”雅子是真心为秋枫点赞。小小年纪有着这等细致入微的观察力，着实不简单。
“那你以为我是带你来看星星的呀。可惜天上没星星。”秋枫颇得意地调侃了她一句。
“信不信，总有这么一天的。”孰料雅子信心满满地怼回给他。
“你做……”秋枫下面的“梦”字硬生生咽了回去，换了声“嘘”，雅子的耳边传来吱吱呀呀的声响，路的那头，一名送奶工蹬着一辆三轮车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