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一章 伤逝
是以，到了一个平坦之处后，君霏羽便提剑转身喝了一声：“跟了这么一路，还请阁下现身，何必藏头露尾？”
君霏羽的声音很是清亮，这一嗓子出去，那些苍绿色的草木丛中传来悉悉率率的声响，紧接着便有一队人马出来了。
这些人，却不是君霏羽想象中的什么敌人，而是一张张薄有印象的面孔，为首的那一个她更是熟悉，不由脱口而出问道：“卓云？你怎么在这里？你们……”
卓云正是当时寒冰奉了独孤冥月的指示派来暗中保护君霏羽之人，此时，他见行踪被识破，只得分外惭愧地走了出来，向君霏羽躬身一礼：“对不住，夫人，是属下身手太弱，竟叫夫人察觉出痕迹来。”
“罢了罢了，”君霏羽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不用想都知道卓云和这批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只好大方笑了笑道：“不妨事，也难为你们一路劳苦，如今不必再躲躲藏藏了，直接跟在后面便是。”
“是，夫人。”卓云似乎仍是对自己的身手不佳而感到有些不安，向君霏羽复命之后，又冲着希风尴尬地笑了笑，这才带人跟在队列后面，注意着一路上可能出现的危险。
经过几日的颠簸，君霏羽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城，这三日内玉婆婆的情形并不好，大约是由于年老体衰的缘故，那毒素发作时十分剧烈，君霏羽一路上都在为她而担心，生怕师娘熬不到回京。
独孤冥月和天权老人分批去了地狱之谷，如今自然还没有回来，独孤府是空荡荡的，只有凌霜出来迎接她，满心欢喜地唤了一声小姐。
“赤焰的伤好全了么？”君霏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不想让凌霜看到自己的不安和惶恐。
“已好得差不多了，多亏了姑爷上次托人找的药，”凌霜含笑点了点头，但很快，心思细腻的她就发现了君霏羽的不对劲——自家小姐虽然是在笑，可那笑容中却有一丝苦涩，眼神中也有疲惫之色，便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小姐，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吗？”
君霏羽轻轻叹了口气，交代了凌霜一句：“凌霜，你替我把寥星大夫请过来。”
凌霜闻言不由一愣，她晓得寥星大夫的本事，但凡请了寥星大夫所看的病，都不是简单的病症，为何小姐一回来就要请寥星大夫，难不成是小姐又受了什么伤？但她偷偷观察君霏羽的面色，虽是愁容满面，却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凌霜猜不透君霏羽的心思，又听不到她解释什么，只得藏着一腔疑惑疾步向寥星所在的院子走去。
事实上，君霏羽并不是不想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情绪，只是眼下，种种事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玉婆婆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她也愈发内疚，不知道师父回来之后该怎样跟他交代。
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师娘的大限之期，也许就在这几日了，因此愈发地沉痛。
明明离京时还是健康硬朗的一个人，回来时却已是沉疴不起，这样的事，有谁能轻易接受呢？虽然说，为萧洛解毒这件事是玉婆婆自己的选择，可君霏羽却总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师娘，因此无法释怀。
“羽儿……”房内一声苍老的声音让君霏羽回过神来，她迅速掀开帘子走进房内，握着玉婆婆的手温声道：“师娘，你有什么吩咐？还是想吃什么，徒儿去给你做。”
“不用，”玉婆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君霏羽便给她拿了个枕头垫好，玉婆婆遂含笑道：“羽儿，你可不可以让人把墨儿和书儿带过来？”
墨儿算起来是玉婆婆的亲孙子，如今叫他来也很正常，可是，叫书儿来做什么？君霏羽不由疑惑脱口而出：“书儿？”
“嗯，一会儿萧洛过来，我有话同他说，有劳你了，羽儿。”玉婆婆似是想要解释什么，但是此刻却连说话也费力。
君霏羽看她这般难受，便没有再问下去，总之，事情到底如何，一会儿玉婆婆一定会说，遂点了点头道：“我这便让人送他们过来，师娘放心。”
萧洛果然如玉婆婆所说一般，准时到了房里，而两个小孩子也被带到了，一下子扑到玉婆婆床前，大约也晓得她情况不好了，趴在床边小声地哭着，对于旁边陌生的年轻男人倒是没怎么注意。
“孩子们，这是你们的亲生父亲，”玉婆婆慈爱地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却是语出惊人，继而又望了萧洛一眼，招呼他过来，“萧洛，这便是你的一双儿女，墨儿和书儿，多亏羽儿多年照料，才有今日相会。”
此言一出，屋子里除了玉婆婆本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愕，两个孩子被惊得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了看陌生人，又看了看君霏羽，书儿倒还好，她本就只是君霏羽的徒弟，墨儿却是更加惊讶，他虽然知道自己是君霏羽的养子，可却从未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会突然出现在面前。
君霏羽更是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所有巧合之事都被自己遇到了？还是说，师娘她此时神志不清，难免会有说错的地方？可当她看向玉婆婆的眼睛，却发现里面一片清明。
“对不起，羽儿，”玉婆婆的笑容里有些苦涩，也有些歉疚，“我瞒了你。其实，我一早便看出书儿应当是我的孙女了，但却一直没有告诉你……”
君霏羽原本是讶异不已的，听到这话却是释然了，笑着摇了摇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师娘福气好，才会将失去的一切又重新送回你身边，如今这样，便是最好的结果啊。”
“羽儿，你是个好孩子，”玉婆婆温柔地看着君霏羽，让她离自己更近些说话，可眼睛里却不知何时涌出泪水来，“等你师父回来，千万将这件事情妥善地告诉他，告诉他我一切都好。”
“这件事情，是指什么？”君霏羽忽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下意识握紧了玉婆婆的手，心里愈发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