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八章 旧年旧人
既然如此，那个被关在地下的年轻人是否也早已被断蛇族遗忘？经过了那么多年，他还在此地么？君霏羽心中慢慢升起这个疑问来。
说到底，那个年轻人毕竟是墨儿的亲生父亲，他的母亲艳毓早已香消玉殒，只有这个父亲还在世，君霏羽一向是个善始善终的人，当初既是决定收养了墨儿，便希望他一世平安顺遂，而墨儿平日里总是小心谨慎，就更让她觉得心疼。
但凡一个人总会想要知道自己的出生来历，而君霏羽也想为墨儿做这件事，所以自从了解他的身世之后，心中就一直存有这么个执念，这才决定陪玉婆婆一起来断蛇族腹地。
“有人吗？”君霏羽下意识喊了一声，却很快住了口，因为此举也许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说不准，这地下就藏着什么难以对付的东西呢？
但事实上却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出现，空荡荡的地下只有回音此起彼伏，君霏羽心中开始忐忑，她不敢断定那个年轻人还在不在，她害怕自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玉婆婆是一早打定主意过来找孩子的，于是放眼望去，不放过一处可能存在的线索，而希风也是浑身警惕地四下瞧着，尽职尽责地协助君霏羽保护着玉婆婆。
“阁下是谁？”君霏羽正满心犹疑地向过去的地方走着，冷不丁一个声音在石室里响起，心头不由一震。
世界上好听的声音很多，比如独孤冥月的，比如那个善音律的齐鸣谷谷主北堂族长，但现下这个声音吸引住君霏羽的却并不只是好听，而是莫名的一种熟悉感。
君霏羽瞬间知道他是谁了，疾步向石室中走去，果不其然，昔年所见的那个年轻人仍旧坐在石室之中，但尽管是被锁起来的，挺拔的身姿却没有变。
年轻人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清爽模样了，此刻的他，胡须头发连成一片，看起来邋遢又狼狈，但君霏羽还是确信了他就是当年的那个人，因为那双明亮的眼睛和清朗的声线。
“是你。”年轻人也几乎是在瞬间就认出了君霏羽，然后神情略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个盒子……”
“盒子我已经帮你送出了。”君霏羽脱口而出，答应别人的事情，她的确做到了，只是……后来看到的事情也许不那么如人意而已。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玉婆婆也怔怔地走进了石室，而希风则是有分寸地隔着一定的距离跟在后面。
艳毓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自裁，这样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这个年轻人呢？爱人的死亡，想必对于这个本来就心思沉寂的男人来说更是个重重打击吧。
君霏羽踌躇了片刻，还是决定道出真相，顿了顿开口道：“东西我是不负所托送到了，但是……”
“不要再说下去了……”一向很有礼貌的年轻男人却在此时打断了君霏羽的话，垂下眼眸来，掩藏住汹涌而至的悲伤：“我知道她会怎样选择，我也知道别人会给她怎样的路。”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她一个人去背负那些东西呢？
君霏羽心中发问，却并没有张口质问年轻男人，她知道自己并不了解人家两个人的事，所以没有立场去诘问，但，她却还想为墨儿争取一下，于是淡淡开口：“她到最后仍然很惦念你。”
见年轻男人依旧不说话，君霏羽瞧了他一眼，话锋一转，安慰一般轻轻笑了笑：“她虽然不在了，但是你们的儿子，现在很好。”
听到君霏羽谈起孩子，本来无动于衷的年轻人忽然抬起了头，蓄满泪水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彩：“他还活着？那女儿呢？她有没有告诉你，女儿在哪里？”
“女儿？”君霏羽闻言愕然不已，艳毓可从来没跟自己提起过，她还有个女儿啊，难道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面对年轻人恳切的眼睛，君霏羽只得实言相告：“你的小儿子很好，但是，女儿在哪儿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并不知晓你们还有个女儿，若晓得，也就好事做到底了。”
“啊，我并不是在怪你，”年轻人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语调歉意道：“抱歉，我说话太急了。谢谢夫人告诉我这些。我和她，其实是有一对双胞胎儿女。”
当年艳毓所诞下的竟也是双胞胎……君霏羽心中不禁一震，就在这一瞬间，她心里忽然涌起了个奇怪的想法——当年的事情，是不是一早就被谋划好的？断蛇族人带走自己的一双儿女，是不是另有目的？
但君霏羽却晓得，由于逝者已逝，断蛇族业已覆灭，这些事情的答案，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唯一对现在还有影响的便是，墨儿事实上是有一个双胞胎姐妹的，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如此一来，君霏羽觉得自己更像要求得一个结果了，于是便试探着对那年轻人道：“这儿说话不是办法，你……总不能一直呆在此地。从前也许是有人囚禁你在此地，但如今，上面的断蛇族人已经几乎灭亡，难不成你要在这枯坐一辈子？告诉我解锁的法子，我带你出去。”
“我不走，也更没有必要出去，”年轻人的眼睛里有一丝疲惫，但还是努力地向君霏羽笑了一笑，君霏羽看得出，他本是个自尊又骄傲的人，但这一笑竟是有些讨好的意味：“孩子如今怎样了，可不可以给我讲讲？”
“他很好，我待他，便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君霏羽想起墨儿，心上便涌起哀悯之意。
“你待他？”年轻人闻言先是愣了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带着锁链挣扎着给君霏羽下跪，这一跪，却是真心实意的：“谢谢夫人做这些。”
君霏羽一向不惯人家如此感恩戴德，遂连忙阻止了他：“公子不必如此。墨儿他，自小在我家长大，即便后来知道真相，我也是舍不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