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之中有了一瞬间的静谧。
李信闻到这里有特殊的熏香气息。
那女子祭祀缓缓开口。
“拉娜。”
她指着自己的声音清脆。
“李信。”
李信学着她的姿势做了自我介绍。
然后便笑了起来，这人应该思考过，或者真的接触过外来的人，才能想出如此的方法进行自我介绍。
手势和表情是在建立陌生交流时最重要的方式。
那女子也笑了笑，很明显知道这位所谓的先知，才智并不在自己之下。
李信将身边的三人一一介绍，女子微微颔首。
然后她便朝着神殿门外叫了一声。
有十几个人托着陶盘走了进来。
皆是一身长袍。
李信看了那些托盘里的物品，有惊讶。
那是一些玛雅人日常之物，被摆在了两方之间的空地上。
李信知道了这位祭司要干什么。
便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只不过这次交流的除了说出那些事物的名字外，还有一些文字。
女祭司拿出一个石板，上面刻画着这些物品的简化图案。
李信知道那是玛雅人的文字。
他便掏出了自己记录事物的纸张和笔墨。
并且向拉娜要了一杯水。
“水？”
拉娜神情中带着一丝笑意，看着李信比划的样子，便心中了然。
这也是两人第一个交换的信息。
女子拿出了一个特殊的石板。
看到侍者拿出了一碗水后便指了指那碗水，并且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石板，发出特殊的音节。
李信跟着念诵了一遍，然后笑了笑，用毛笔沾了些水，润开了上面残留的墨，并且在手册的空白页上写出了“水”字。
“水！”
拉娜看着细致的线条，神情带着些许的惊喜。
这人带来的文字十分的简洁，但其明显和玛雅有着相同的特点，都具有象形的意义。
只不过玛雅的文字更加的形象，当然也更加的复杂。
而且这人的书写方式十分特别，不同于他们的雕刻手段。
见这位祭司盯着自己的纸笔，李信笑了笑，掏出了自己准备的一些礼物。
那是一册空白的本子，和一支未曾使用的毛笔，以及一个墨锭。
“笔、墨、纸。”
李信指了指送出的礼物。
拉娜神情带着一丝郑重，接过了李信递来的事物。
她瞬间明白了这些事物的意义。
也十分感激朝着李信示意。
玛雅并不是没有记录文字的方式。
相反他们记录文字的方式有很多。
雕刻是一种常见的方式。
除此之外还有用木板，和特制的树叶用来记录。
特殊的颜料他们也有，而且颜色不同，也用来表示不同字句的不同意思。
但玛雅的祭祀发现，这些方法都没有雕刻的石头更加能够抵挡岁月的力量。
木板和树叶都会随着阴雨的天气而腐朽，绚丽的颜料也会在漫长的雨季中褪色。
唯有石刻可以阻挡这些风雨的侵袭。
所有保存在神殿中的珍贵资料都是用石板雕刻而成。
“水……墨？”
李信看着拉娜疑惑的表情和动作，意识到她所传达的意思。
便将那承载着文字的纸张撕了下来。
然后沾上了水。
干涸的墨迹并没有因为水的侵染而散开。
拉娜瞪大了眼睛，神情中充满惊讶。
“水火不侵。”
李信笑着将那湿润的纸张提起，然后将墨在一个凹形的石板上研磨起来。
那石板是他在路上捡来的，正好当作砚台使用。
知识的交流便在这次笔墨使用的教授中开始了。
……
冬季很快在闲适的生活中过去。
时间已经来到了秦政三十三年春。
李信和三个伙伴的每一天都是充实的。
他们需要学习玛雅人的文化，同时也将自己的文化教授给了那位生活在神殿中的女子。
随着相互了解的日益加深，两方逐渐有了一些习惯和观念上的差异。
李信对于玛雅人的祭祀表示不理解。
祭祀则对李信所说的道德很困惑。
其余三人则是更偏向于祭祀的说法，他们对于自然的敬畏往往更加偏向于神明的解释。
李信明白这是发展的必然结果。
人祭和人殉在大秦仍然时有发生。
甚至更加古老的年代里，这种祭祀方式是主流。
为什么后来没有了呢？
李信想到了商周之争，想起了《尚书》中的些许记载。
“这是会招来祸患的祭祀。”
李信看着眼前沉思的女子，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国王需要敬畏的力量。”
拉娜则反驳道，“那些背叛，应该用血去警示。”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争论这个问题。
显然这位祭司更加明白神明对于王权的重要性。
这位国王的妹妹清楚的明白这些神秘的领域能够更加凝聚周围的城邦。
虽然他们刚刚还和一个城邦打过一场大仗。
李信明白了，这些所谓的血祭其实也是一种惩罚，一种对于反叛者的震慑。
就如同秦刑之中的车裂。
只不过他想象不到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如何执行那么凶残的分尸手段。
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这些东西。
拉娜看到李信的让步，也意识到此前他所说的道德是个什么样的体系。
神殿中再次安静了下来，三个人部落人盯着两人看来看去。
良久李信才说道：“我尊重你们文化，只是希望这种处理背叛者的方式，能够更加的柔和一些。
嗜血的民族并不能长久，惩罚、警示也应该在一个范围之内，与其将所有的俘虏都用肢解的方式处理。
你们应该为刑罚定一个量。
而且我不赞成用最勇敢的士卒作为献祭神明的礼物，他们应该在战场上杀敌，而不是成为神权与王权的牺牲品。”
拉娜点了点头，“我会考虑你说的方式，但这次我们的臣民希望用鲜血平息自己的怒火。”
李信很荣幸看到了那血腥的祭祀场面。
女祭司用锋利的划开那些俘虏的胸膛，鲜血让祭台下面的民众为之狂欢。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这次他们并没有举行让最勇敢的士卒献祭的仪式。
因为拉娜说，这次神明表示喜欢吃美洲豹的灵魂。
可怜的豹子被五花大绑的抬上了祭台。
作为叩开神明大门的祭品，惨死在了一位娇弱女子的手中。
玛雅人在他的影响中开始改变。
最先改变的便是农耕的方式。
那些烧制陶器的地方也发生了变化。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音也开始传来。
原本没有掌握冶金技术的文明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不知不觉李信等人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多年头。
等到秦政三十四年腊祭来临的时候，李信说出自己的意愿。
“我想继续南行。”
拉娜眼神复杂的盯着这位白发的男人。
“愿神明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