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仙魔吓得脸色苍白，噗通跪下，战战兢兢求道：“折光神君饶命！”
折光神君唇角带笑，令人如沐春风，那双目下无尘的墨眸却透着无情和冷酷，他淡漠道：“本座不想重复第二遍。”
十几个仙魔又纷纷看向天帝和魔尊，投去求救的眼神。
天帝轻叹一声，一副拿折光神君没辙的表情。
魔尊连个眼神都没回，呵呵笑道：“看本尊干嘛？本尊是你爹？”
那十几个仙魔再无任何办法，其中一半手指颤抖，接住面前悬浮的湮灭丹，吃了下去。
没有任何侥幸，当场便湮灭仙体魔体，魂飞魄散，化作几缕青烟消散在天地间，同时虚空中几条大道崩碎，仙魔虚幻的身影坠毁。
另外一半仙魔，恐惧万分，拔腿就要遁逃，却有一口大鼎瞬息而至，定住八方虚空，让他们逃无可逃，甚至他们连挪动一步也做不到了。
“九幽乾坤鼎！”
他们绝望极了，含泪吞下湮灭丹，追随前几位仙友魔友而去。
其中一仙临死前憎恨地诅咒道：“折光神君，你必然不得好死！”
说罢，含恨殒落。
还有一魔，即第一个追杀沈清姿的食仙魔花大光明魔，娇声哭着朝魔尊喊道：“干爹！干爹救我！”
魔尊瞬间沉下脸，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食仙魔花吓得缩了缩肩膀，哭兮兮咽下那颗湮灭丹。
只眨眼间，便有整整十七个仙魔殒落，全都是天神和大光明魔，当日魔尊带五位阁主闯进仙界的天衢宫，杀了好半天，最终也才杀掉一位天神而已。
天边不断有大道崩碎，不断有神魔的虚影坠毁，宛如末世降临。
仙魔战场这一刻安静极了，所有的仙魔再不敢闹出半点动静，生怕被暴戾凶残的折光神君赏赐一颗湮灭丹。
羲衍神君望了一眼折光神君，眼角上挑，捋了捋白须，眼底流露出欣慰之色。
就在这些仙魔殒落的同时，孽海跨越虚空，悄无声息出现。
它没有降临到现实世界中，只存在虚空之中，若隐若现，所有仙魔都能看见它，却触碰不到它，他们也能看见孽海中无数的魔物、残念以及极恶黑火，但这些东西因为存在于半实半虚之中，于是也不能伤到仙魔。
十七位天神和大光明魔的残念何其强大，他们临死前的恐惧、怨憎、不甘，都被孽海悄悄收集走了。
仙魔两界的老古董们，纷纷看向孽海，眯起眼，不知在思量什么。
小九才不管那些，站在自己的本体大鼎上，一双小胖手朝腰上一叉，稚嫩的少年骂声传遍全场，疾言厉色、怒火冲天道：
“你们这些仙魔，当真胆大包天！你们不要以为我家殿下善良大度，很多事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就可以欺负他！
我家殿下亲自来督战，只为维护六界和平，维护仙魔大战的公平公正，真神之言，言出法随！你们尽找些老不死的顶风作案，怎么着，你们是看不起我家殿下啊，还是当我家殿下说话如放屁啊？”
折光神君蓦然转头，看向小九，眼神危险。
小九轻咳了声，赶紧转移话题，继续道：“我家殿下义薄云天，最是疼爱晚辈，疼爱没成长起来的天才，因此，最见不得恃强凌弱，此次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免得仙魔两界的天才，都被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弄死了！
我看啊，你们就是嫉妒！你们自己活成了老怪物，无法证道，就扼杀天才，不给后辈证道的机会！当真可恶，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天帝和魔尊也坐不住了。
天帝脾气软和地笑笑：“岂敢岂敢，培养证道天才，一直是天庭努力在做的事，九幽君请看，这位叫做漱玉的仙子，不正是我们仙界新崛起的天才吗？”
魔尊皮笑肉不笑：“我们魔界不兴仙界假惺惺的那套，魔界的天才，死了就死了，那是他们气运不够，实力不够，保命的本事不够，能在厮杀中活下来的，才叫真正的天才。譬如方才死去的那些大光明魔，他们死了，便是他们气运不够。”
小九哼了声，冷冷道：“算你们识相，以后我家殿下再来督战，你们再敢弄些老不死的破坏规则，别怪我阿九不给脸面，我定会查出背后指使者，打烂他们的脑袋，给我家殿下一个交代！”
天帝笑笑，深深吸了一口气。
太嚣张了！
魔尊无所谓道：“魔界以实力为尊，你能打烂幕后指使的脑袋，你随便打，折光君和九幽君若想来魔界打，本尊也毫无怨言，你们只管当做自家，随便出入。”
小九拱拱手道：“魔尊大气。”
说罢，他御鼎飞回彼岸宫的方向。
天帝本想也说点什么，见状，只得闭上嘴巴，恨自己嘴巴慢、心气高，不如魔尊不要脸。
小九站回到折光神君身边，端茶倒水，哪里有方才上神发飙通骂仙魔、只差点名道姓骂天帝魔尊的气势，一派狗腿子的派头，腆着笑脸问：
“殿下，我骂得如何？殿下心中可痛快了？”
折光神君摇着折扇：“不如何，也算痛快了吧。”
小九问：“那殿下，我方才用留影石全程录了下来，待漱玉仙子出了阵法，我便拿去给她看？她知晓又欠殿下一个人情，又要感激涕零多为殿下祈祷几句了。”
折光神君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微愠道：“本座何时说过是为了她？本座是为了维护仙魔大战的公平公正，看不惯恃强凌弱罢了。你方才不是说了，本座义薄云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小九捂住脑门，嘟囔道：“可殿下若不让漱玉仙子知晓您为她做的这些，殿下您得罪仙魔的意义何在呢？”
“阿九！”折光神君沉下嗓音，带着警告。
“好吧，好吧，是我多嘴！”
小九退到一旁。
折光神君闭上了眼。
他才不是为了沈清姿。
这会儿，心情有些乱，他不想看见她的身影，可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她坚毅果决的脸，是她灵活利用环境的狡黠聪慧，是她每次逃出生天，洁白玉脸上的欢喜。
阵法之中，沈清姿逃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身后那四个阴魂不散的魔族失踪了。
她怕他们耍诈，又逃了一阵子，舌尖下压着一颗避水珠，幻化成一只海星，安静地趴在海底。
不是她故意幻化成海星的，是她一想到要变成个海中什么东西，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浮现了海星的样子来。
沈清姿卷了卷海星的一只角，暗暗感慨，轮回使的命册真是可怕，她仅仅是经历幻境而已，就被虐出心理阴影了。
趴了好一会儿，快睡着了，一只海龟爬过来，脑袋顶了顶她。
沈清姿爬远一点。
那海龟又朝她顶过来。
沈清姿不想招惹这只海龟，正要再挪远点，那海龟忽然口吐人言：“小师妹？”
沈清姿惊喜，蹭一下子立起来：“三师姐！”
“是我是我，小师妹，呜呜，三师姐我费尽了千辛万苦，可终于是找到你了！”
大海龟和小海星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瑥瑶化出人形，手中紧握青洛弥月弓，随时准备反击暗处的偷袭，上下打量沈清姿，问道：“小师妹，你没事吧?我听说十几个大光明魔追杀你，后来你突然爆发，用了一招漩涡法术，将他们全部卷死了！”
沈清姿一手托着鹿灵幻化成的小海星，小海星安安分分在她掌心里沉睡，一手扶额，道：“三师姐，那是以讹传讹，只有四个大光明魔追杀我，哪里来的十几个？若魔族胆敢放入这么多大光明魔入阵，不怕被大师兄趁机杀个血流成河吗？
还有那什么漩涡，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突然就消失了，我还以为他们在布置什么陷阱等我跳进去呢。
我之前倒是遇到了一个魔族，他会漩涡法术，但已经被我斩杀了。”
瑥瑶摸着下巴，围绕她转圈，吸了口凉气。
沈清姿不解：“三师姐？”
“小师妹，你飘了啊，什么叫做只有四个大光明魔追杀你？只有？四个？大光明魔？”
沈清姿尴尬、窘迫：“我这是顺着你的话说的，我险些被他们杀了。”
瑥瑶摇了摇头，唉了声：“小师妹啊，你太优秀了，藏也藏不住。”
沈清姿从前一直被权势碾压，今天是第一回被实力碾压，似哭非哭道：“三师姐，是师父太优秀了。我学了点皮毛罢了，那些真魔竟然都打不过我。或许，是我没遇到厉害的对手吧。”
瑥瑶想了想，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小师妹啊，你这一生坎坷颇多，今日让你杀个痛快，藏什么拙，咱弗居殿的弟子，就该神挡杀神，魔挡杀魔，心情畅快了，这大道也就更通畅了。”
沈清姿笑道：“多谢三师姐你安慰我。”
她嗓音软甜，听起来像是撒娇，瑥瑶有些可惜，若是她长得老气点，小师妹就会摇晃她的胳膊，向她撒娇了。
沈清姿问：“那漩涡是怎么回事？那些大光明魔还会回来追杀我吗？我觉得，这回魔界出动的大光明魔，也太多了吧？追杀我的就有四个！”
瑥瑶抱臂坐在岩石上，任由鱼虾从她周围游过,随手击飞几个要来吃他们的大鲨鱼，说道：
“小师妹，你还是天真了。正常情况，一个大光明魔追杀你足矣，两个那是魔尊亲口吩咐的，是必杀目标。还有非正常情况，比如，有些人在仙界不好对你动手，就去魔族的黑市上买通大光明魔，专门刺杀你。”
沈清姿眼皮子一跳，蓦地恍悟。
这六界之内，最想置她于死地的人，舍闻霆其谁？
想通这些，她也没有多失望。
闻霆的龙品，她早已见识了他的卑鄙无耻。
瑥瑶又道：“至于那些天降漩涡，应是外面的真神或者大自在魔出手了。我听说，被卷出去的，既有仙，也有魔，敢同时得罪仙魔的，我只想到了一人。”
她朝沈清姿眨眨眼。
沈清姿错愕道：“折光神君？是他！”
她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那四个大光明魔消失的时机太巧了些，正好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
难道折光神君是为她出手？
当着天帝和魔尊的面？
沈清姿摇摇头，逐出这个念头。
她自认没那么重要，折光神君于她来说，亦师亦友，更是她的大恩人，但折光神君崇拜师父，他连师父的战斗都不会插手，怎会插手她的战斗。
瑥瑶笑嘻嘻道：“除了折光神君，没旁人了。虽然不知他们怎么惹怒了折光神君，不过这结果对你是好极了。走吧，小师妹，我们出去杀个痛快!”
沈清姿犹豫道：“师姐，我现在对我自己的实力，有个大概了解了，经过这几遭，我又实力大增。我若出去大开杀戒，恐怕所见之魔族，都会被我屠戮殆尽。可，我不想杀这么多魔族，他们与我无冤无仇，无恩无怨，他们想踏平的仙界，也不是我的仙界。当然，如果他们对太阿仙宫的弟子出手，我定会斩杀对方。”
瑥瑶凝眉思忖，拍手道：“那就随心而为，守护你想守护的人，杀你想杀的人。咱修仙，不就图一个随心所欲、问心无愧吗？”
沈清姿脸上缓缓扬起笑容：“三师姐，我听你的。走，我们到处瞧瞧，这些阵法十分精妙，是仙魔两界阵法之道最强悍的阵法师，碰撞出来的，我甚是感兴趣。”
沈清姿摸摸掌心里的小海星：“鹿灵师姐，我们要离开了。你安心睡吧。”
小海星翻了个身，五个角摊开，睡得舒坦。
沈清姿捏了个法诀，小海星又幻化成一颗珠子挂在她的手链上。
她召唤出秋水无极剑，和瑥瑶闯过一个又一个阵法。
之后，她果然再难逢敌手。
沈清姿惆怅，她的实力暴露得有点狠了，战力暴涨得连她自己都害怕，此刻的她，能一个打刚入阵时的自己三个。
难怪魔尊陶笙特别喜欢打架，看个话本看到了悲剧，也要当个借口掀起一场仙魔大战。
三日后，不知多少个阵法互相吞噬，阵法之中危机重重，也越变越少，直至阵法之力再难维持仙魔打架，全部如气泡一般破碎。
所有活着的仙魔都掉到了仙魔战场。
那些死去的仙魔，没有被及时收尸的，就化作了阵法的养料。
阵法所在之地，只徒留一些阵法残骸，这些残骸对天仙、真仙、天魔、真魔来说，也有相当可怕的杀伤力。
天帝和魔尊各自说了一番鼓励表扬的话之后，沈清姿和瑥瑶满载而归，双双站到了羲衍神君的面前。
羲衍神君打量她一眼，满意地笑了，问道：“漱玉，可体会到些什么？”
沈清姿不假思索道：“师父，我发现，这回在阵法之中，魔族的士气比神仙的士气更为高昂。虽大师兄实力在那诛仙阵之上，可死去的真仙，比真魔更多。”
这是天帝的锅。
羲衍神君叹道：“仙界士气低迷，非一日之功，长年累月如此，才造成今日之局面。”
若天帝不做些改变，最多一万年，魔族必会攻破仙界。
此时不是交谈的时机，沈清姿随便说了两句，便回到了太阿仙宫的队伍里。
鹿灵苏醒，也回到了她师尊身边。
接下来两天，是中场休息，无数仙魔在阵法残留之地，从乾坤袖中搬出一座座亭台楼阁，便就地在楼阁中做起了生意。
楼阁之间，仙来魔往，好不热闹，哪里像是在打仗，分明是逛热闹的集市。
沈清姿受了些伤，需要疗伤，以免留下隐患，为两日后的大战做准备，她还要整理这几日的心得体会，增进自己的实力。
两天很快便过去。
仙魔各自集合，气氛紧绷，大战一触即发。
天帝做了番战前鼓励，讲讲魔界的可恨，讲讲仙界从前的大英雄，最后十几个仙娥端来出征酒。
给羲衍神君端酒的，正是盈苒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