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光华门失守
12月9日，从清晨开始，日军为掩护地面部队攻城，派出六十多架战机在南京城内外反复轰炸，投弹数百枚，造成城内外的军民死伤无数。
下午三点多钟，敌军司令官松井石根用轰炸机朝南京城里投传单，这是松井石根给唐生智的所谓最后通牒，劝唐生智投降，其内容如下：
投降劝告书
百万日军已席卷江南，南京城处于包围之中，由战局大势观之，今后交战有败害而无一利，唯江宁之地乃中部古城，民国首都，明孝陵，中山陵等古迹名胜汇集，颇有东亚文化精髓之感。
日军对抵抗者虽极为峻烈而弗宽恕容，然于无辜民众及无敌意的中国军队则以宽大处置，不加侵害，至于东亚文化，犹存保护之热心。
贵军苟欲继续交战，南京则必难免于战祸，致使千载文化尽为灰烬，十年经营终成泡沫。
故本司令官代表日军奉劝贵军，当和平开放南京城，然后按以下办法处置……
——大日本陆军总司令官松井石根。
这一封劝降书就像一枚看不见的巨型炸弹，在南京城里引起了百姓的极大恐慌。
在此之前，唐生智一直反复给军民鼓励，他保证南京城一定不会丢，并鼓励居民们积极参与到保卫家园的战斗中去。
每天南京的各大报纸，也不间断地宣传中国守军击退了日军某部的进攻，给城内人心惶惶的百姓多少带来些许安慰。
但这一封封劝降书如雪花般从空中飘下，让城内的居民真切地看到了日军当下进攻的势头，从而判断出守军的颓势。
一时间，很多百姓携家带院想要逃离南京，但四周已经被日军围死，唯一的下关码头也被宋希濂的部队封锁，这加剧了城内百姓的恐慌。
为了安抚民心，从日军攻城那天开始，唐生智每天傍晚都会在庭前散步。
他的侍卫像往常一样身上背着保温瓶，手里拿着小茶壶，跟随在唐生智的左右，每隔几分钟，唐生智会用热毛巾敷面，喝一杯茶，抽支烟。
从他的行为中，看不到日军重兵压境引起的慌乱，反而他是一副极为镇定的模样。
此时的唐生智身在病中，仍然每天前往南京城内外的各处阵地督战，让守城将士们士气高昂。
日军洒下传单，引起城内百姓的惊慌，为了稳住人心，今晚的报纸比以往都提前印发，每一家报纸的头条，都是唐生智镇定自若的照片。
见到主将如此镇定在亭内散步，城内百姓的恐慌，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在报纸的第二版页面上，写的是一位朝鲜族士兵的英勇事迹，他仅用一支汉阳造，从上海保卫战一直打到南京保卫战，在这期间他一共击毙了135名敌人，其中有一名日军中佐和二名少佐，成为他的枪下亡魂。
报纸上几乎每天都会登出他的事迹，详详细记录他在哪一个阵地上，击杀了几名日军。
他的事迹，振奋了军心，也成为了战场上日军心头的一根尖刺。
日军多次出动狙击手和这位朝鲜族士兵交手皆败，据说松井石根亲自下令，从日本国内调来王牌狙击手，要在南京的阵地上，将这名中国士兵狙杀。
下午五点，唐生智仍如往常一样，在他的司令部庭院里散步，忽然他的作战参谋处长廖肯急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唐生智打开信，看到上面的19个字，顿时放下手中的小茶壶，半天不语，接连抽烟。
作为守城的主官，唐生智已经看出南京的防御即将崩溃，而在此之前，他为了绝地求生而破釜沉舟，把所有出城的码头除了下关外全部炸毁，包括船只也都焚烧干净。
这一封情报，犹如万斤重担，忽然压到了他的心上，让他瞬间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这封信的分量，也知道如果情报可靠，后果将不堪设想，城内还有数十万大军，如果敌人真的举起屠刀……
就在这时，他的副官走出来说道：“长官，顾长官的电话。”
电话里，顾祝同转达了总裁的弃城撤退的命令。
唐生智拒绝了，他没有提到此时正拿在他手里的这封信。
但他是因为这封信，拒绝了撤退的命令。
如果按照总裁的要求立即组织部队撤退，将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仅凭一个小小的下关码头，想把数十万的部队撤出去，至少需要十天的时间，这还是在后没有追兵，天空没有敌机的情况下。
而现在城外的部队都已被日军咬死，一旦撤退的消息传出去，所有部队必然大乱，引起大溃败，那就是灾难。
就算撤退，也得有秩序的撤退，目前他还不能撤。
晚上六点，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南京城的上空硝烟弥漫，云层如铅。
许轻醉坐着黄包车经过他夯钉子的那棵梧桐树，看见在钉钉子的那个地方，有粉笔圈出来的白色印记。
这表示那封信已经到了唐生智的手里。
这一瞬间，卸下千斤担子的许轻醉感到自己的形象忽然高大了许多，一种为这个古老民族出了一份力的欣慰感油然而生，不知不觉中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去大树根路。”许轻醉对车夫说道。
车夫闻言掉头，刚穿过几条大街，防空警报再次刺耳的响起，许轻醉能看见在光华门方向日军战机扔下的航弹，落地后爆炸升腾起的黑色硝烟。
就在这时，一支全服武装的部队迎面开来，领头的少尉大声叫道：“让开，让开。”
车夫连忙靠边把车停下来。
行人向两边避让，议论纷纷：
“这是哪支部队啊？”
“是陈颐鼎将军的第216旅。”
“216旅不是在淳化的吗？”
“淳化失守后，216就撤下来修整了，听说这个旅被打残了，撤下来的人只有之前的五分之一，你看，这里有很多张面孔都是稚嫩的。”
“他们这是往哪去啊？”
“你还不知道吗，下午有小股日军攻进光华门，被易安华的第259旅给全歼了，日军恼怒，集中飞机大炮狂攻镇守光华门的259旅，旅长易安华将军在战斗中受伤，仍指挥259旅死战不退，216旅这是支援去了。”
“......”
“......”
不知谁说了一句：“哎，这些孩子啊，都是爹妈的心头肉呐，现在却......”
人群顿时沉默。
等这支部队全部过去后，许轻醉对车夫说道：“去光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