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艳那一双吊梢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就这男人，居然还是白芷跟季筱筱抢过的。
她可真不相信。
林建安看到她这么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越发觉得难堪。
他倒是想要直接撂挑子，直接说自己不跟他们掺和。
可是，他城里下来的，住在家属院筒子楼，家里有亲妈，有奶奶，有嫂子，有姐姐，啥时候动手做过饭？
再看那个柴火灶，他更加摆弄不明白。
这会儿，只能黑着脸掏了一块钱和一斤的粮票，“加上粗粮，够一周吗？”
王红艳连着遇到季筱筱和白芷这俩“大金主”。
得到不少好处。
前段时间，耳朵里听到的，不是几百的药钱，就是万八千的钢笔。
自然看不上他这么一副抠抠搜搜的样子。
她一把捞过钱，哼了一声，“小气鬼。”
林建安脸色越发难看。
白芷家里出事儿之后，他就基本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工作虽然有工资，可是，他为人要体面，又要追求季筱筱这个厂长家的大小姐，手里就不能太紧。
关键是他家里的压力又大，所以，他手头上是真的没有啥钱。
季家的确承诺了不少好东西，说好了，只要他能跟白芷和好，能把白芷骗回城里，就能给他升职，就能给一笔钱。
可，前期想要的，那是半点都没有。
唯一的东西，就是之前那些给白芷的。
还是季家那边准备好的。
剩下的钱，也就是百八十块，干啥都不够，怎么能乱花？
这会儿被骂，被羞辱，他都不得不忍了下来。
等他骗了白芷，只要拿到白芷手里的方子。
只要将白芷带回城里。
他要让这群狗眼看人低的知青好好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前途。
到时候，这一个个，就算是跪下求他，他也不会让他们占一点好处！
他这么个德行，王红艳越发看不上。
嗤了一声，收了这些粮票和粮食，想想没了白芷和季筱筱这两个金主的补贴，整个知青院蹭蹭下降的伙食标准，馋得不行了。
忍不住又跑到了白芷那边。
季筱筱如今是要接受劳动改造的，她不敢去。
要知道上次，将她的事儿，告诉白芷，可是好好坑了她一把。
王红艳怕吃亏。
她想要好好巴结巴结白芷。
白芷那屋里，肉香味就没断过。
如今，白芷的名声传得隔壁县城都有人知道了。
给人看个病，人家最少都得送一篮子鸡蛋。
白芷虽然不如以前好忽悠。
可是，只要她给白芷的是真实的消息，白芷那边还是会给好处的。
她蹬蹬就跑去了，“白芷啊……你在不在。”
白芷听到她的声音，还略有点诧异。
不过，她也知道，这女人有奶就是娘。要说用起来，还是好用的。
所以看了门口一眼，“进来。”
王红艳一进来，就看到白芷在收拾东西。
可不就是，刘满仓让人给送过来的那些东西的。
罐头，雪花霜，衣服，布料，麦乳精，饼干……
看得王红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使劲儿咽了咽口水，“白，白芷……你家里对你可真好啊。”
家里下乡的，城里面记得，还给寄东西的，真是少到极点。
她家里就是，条件差，一家子接近十个人，挤在二十几平，三十平的地方。
哪里又给它补贴的时候，这样的好东西，下乡之前，她都没有吃过。
也就是在白芷跟季筱筱那边享受过。
白芷瞥了她一眼，“就说这个？门在那，赶紧走。”
王红艳赶紧道，“不是，不是，我找你是有正事儿的。”
“真的。”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开口，应该怎么说话。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要把话说道的人家心坎儿上，才能得到好处。
不然，凭啥能得到好处的。
所以，她在想白芷到底想听啥话。
比如，以前的白芷讨厌季筱筱，只要在她面前诋毁季筱筱。
白芷一高兴，就能给一笔钱。
只是，如今，她有点摸不着头脑，压根不知道白芷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在想。
白芷现在喜欢听啥话。
白芷看她贼眉鼠眼的，忍不住皱眉。
“你要干啥？”
“我喜欢听实话。”
“不管是好听的，还是不好听的。”
“你要是胡说八道，那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王红艳脸色微微一变，赶紧开口，“我肯定说实话，白芷，你想知道啥？”
白芷瞥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你突然；来找我，到底想干啥。”
王红艳试探着开口，“那个林建安，你记得吧……”
她盯着白芷的神色，观察着，分析着白芷的表情。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是，如今的白芷再不跟以前一样，喜形于色。
白芷见她这么慢吞吞的，还不耐烦了，“不想说就出去。”
王红艳赶紧道，“我是来给你……告密的！”
白芷也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没回应。继续收拾东西。
她只能讪讪继续道，“那个，白芷啊。那个林建安根本不是个好人。”
“真的，我对天发誓。”
“我看他就是来污你名声的。”
“这男人就不是个好东西，我看他来找你，根本不是真心实意的，他肯定是图你的钱，图你如今的名声。”
“你听说你以前……你可千万不能犯糊涂。”
“可千万不能被他给骗了。”
“他上来就各种污你名声，说跟你青梅竹马，说你俩咋关系好……”
“正经男人，哪怕是你对象，也不可能干这样的事儿。”
白芷还真的有点兴趣了，“哦？”
王红艳生怕自己好不容易的大实话被白芷不喜欢，着急到，“白芷，我给你说。忠言逆耳利于行。”
“我绝对没有胡说。”
“他这种男人……你说你这么有能力，有钱，要这么个男人干啥啊。”
还真是有点没有料到，多看了王红艳一眼
王红艳忍不住微微一僵，生怕白芷不高兴了，“那个，白芷，你，你看我干什么？”
白芷道，“我就是没有想到，你脑子还挺清楚的。”
王红艳立马扬着下巴，“那你以为。”
“咱如今自己下地能干活，回城市可以找工作。手头上有钱，干啥要委屈自己，被那些男人磋磨？”
“我给你说，有些男人，花了你的钱，还不会念着你的号，还只会觉得你看不起他。”
“这个林建安就是那种男人。”
“我家里穷，我从小就看得清清楚楚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男人啥用都没有，要男人干啥啊。”
“白芷，就你跟季筱筱，跟傻子一样。为了个男人，打得跟乌眼鸡一样。”
“这个林建安，一看就不安好心，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权。”
“他一辈子怕是都得靠着老婆老丈人，要想发财升官，那就是找有钱有势的老婆。然后等着升官发财死老婆，换新老婆，找更有钱的老婆，更有权的老丈人。”
白芷真的有点没有想到。
所以，虽然抠抠搜搜，喜欢占便宜，可，至少人家在感情的事儿上清楚得很。
也……挺好吧。
至少，能图一样不是。
“你……”还要大片大片的继续，看到白芷表情诡异，王红艳赶紧闭嘴了。
“当然，我，我不是说你蠢啊。”
“你看你这么有本事，这么有钱，这么有能力。以后想要什么的男人，那还不是自己愿意吗。反正你自己有本事。”
“我是说我自己。”
“我这种人，就是肤浅，就是想要钱。”
白芷下巴点了点旁边，“那边有鸡蛋。自己去捡十个。”
另外又摸了五块钱，直接扔给王红艳。
王红艳眼睛锃亮。
她咋都没有想到，白芷大方成这样。
以往，季筱筱给的好处，也就是几毛钱。
白芷给的好处，就是让她一起吃肉，吃细粮。
可是，对于王红艳这种人来说，真是再没有比真金白银，以及钞票来得实在。
来得让人欢喜。
这会儿看着手上的钱，她一脸喜滋滋。
“白芷你放心。”
“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你的嘴巴……”
白芷瞥了她一眼，“嘴巴就不用了。”
王红艳立马给嘴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你放一百个心，以后我只听，只看，绝对不说话，不开口。”
“我保证监督着林建安的所有动静。”
“保证让你知道得清清楚楚！不错过任何一点。”
就在这时候，白芷听到自己后院“咔嚓”一声。
王红艳显然也听到了，下意识往后院看了一下。
白芷面无表情。
其实心里慌得一批。生怕王红艳往后院去，再看到了啥。
白芷想想如今是晚饭的时间点。
不会是贺钧来了吧？
小坵也还在后院呢。
前门进出，就算了。
让人抓住贺钧从她家后院高来高去，可不太好听。
倒是王红艳自己给自己的做了解释，“是小坵吧？”
“白芷你可真厉害，聋子都能治好。”
她语气难掩羡慕。
说实话。白芷如今实在是太厉害了。厉害到，她想升起一点怨恨都升不起来。
最多就是羡慕。
她始终惦记着想回程。想要一个工作。
可是，这对白芷来说，算什么啊？
只要白芷想，哪里的医院不是随便她挑选？那个沈大夫可是说了，
即便是帝都医院，只要白芷开口，随时给安排。
白芷迅速打发王红艳，下巴一抬，“行了，没别的事儿，你走吧。”
王红艳顿时喜滋滋的带着鸡蛋走了。
没有白芷，她已经半个月没有吃鸡蛋这种好东西了。
真是馋得口水都要溢出来了。
白芷这边迅速朝着后院去了。
眼看贺钧要走，白芷喊了一声，“以后你不用送饭了。”
“你总是这样，哪怕烧水掩盖，也总会被人发现的。”
贺钧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白芷。
眼神含霜，“你，你就那么在意吗？”
“名声？”白芷心道，贺钧不是要相亲吗？
她再怎么不爽，也不至于故意破坏贺钧好事儿。
“以后小坵回去跟你吃，不让他跟我吃苦。至于我自己，不稀罕你的东西，我有啥吃啥。”
贺钧脸色更加难看。
想到白芷还要专门找人盯着林建安。
林建安刚刚赶到，白芷就迫不及待的找他撇清干系，甚至连暗地里送的东西，都不肯再收。
贺钧攥紧了一双手，哪怕再怎么是个君子，还是道，“那个林建安或许是不安好心。”
“怕是跟季筱筱有关。”
“或许有可能是盯上你最近拿给大队的那些药方。”
白芷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贺钧也知道了这事儿。
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过，她还是实话实说，“我知道啊。”
贺钧脸色越发不好看，“你明知道林建安是算计你。明知道他不安好心……”
他看着白芷，沉默一瞬，“算了，你知道就好。”
“我不会再给你送东西。也会注意在外面跟你的关系，除了小坵和你的关系之外，不会让人误会任何一点。”
说完，直接翻墙就出去了。
白芷看了看饭盒，今天的饭送过来……
那就吃了把。
可，白芷总觉得他这个态度不太对。
垫在柴垛上，看了后院一眼。
贺钧真的相当小心，后院的杂草之中，都没有被他走出痕迹的。
这么多天时间，一天三四次，竟没有一次被发现。
白芷忍不住嘀咕，“你耳朵好了。你哥真是已经迫不及待的相亲找媳妇儿了。看来我上辈子，还真是耽搁他了！”
心里就是忍不住酸溜溜的。
小坵眨巴眨巴眼睛，这次他能听到了。
只是他每个字，都听到了。
可是连在一起，就不知道白芷跟他大哥在说什么。
只是觉得大哥很生气，白芷不高兴。
他小心上前，抓住了白芷的衣角，用手指比划，“我最喜欢白芷姐姐。”
“白芷姐姐不要生气。”
白芷道，“如果小坵能叫我一声姐姐，不是用手语的，那我就能高兴了。”
小坵张了张嘴，可半晌之后，还是又咽了回去。
丧气地站在白芷面前。
白芷摸了摸他的头，“不着急，慢慢来。如果不好意思开口。你可以慢慢练习。”
小坵比划着，“我是不是让白芷姐姐和哥哥失望了？”
白芷笑道，“当然没有。”
她揉了揉小坵的头，这辈子如今的发展，她已经很开心了。
自己关心的人都活着，就是对她来说，最幸运的事儿。
更何况，季筱筱，甚至是林建安都马上要倒大霉。
就是……
白芷低头看看手里的饭盒，回锅肉的香味已经溢出来了。
可惜了，以后再也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