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能看。
双眼红肿、流泪，再听地上牛的喘气声粗重，呼吸困难，林言青判断是牛肺炎，也叫牛支气管肺炎、小叶性肺炎。
到了秋季，气温下降，早晚温差大，天气多变又干燥，容易滋生细菌，受寒或者过劳，导致抵抗力下降，细菌进入牛的呼吸道，就会导致牛肺炎的产生。
林言青让赵大爷帮忙抬一些干净稻草，做好杀菌消毒，先注意给牛做好保温，只有这一头牛，倒是不用再单独隔离。给牛注射了抗生素、葡萄糖、生理盐水，对症给开了些草药。
“大爷，就是最近天气凉了，这牛的抵抗力也和人一样下降了，那人不是秋冬也容易感冒咳嗽么，有脏东西吸进去了，就病了。”
“药拿水熬了，喂着喝两三天就行。”又问，“牛最近大便怎么样，有便血吗？”
“这…我想想，想想。”赵大爷心疼的摸着老伙计，使劲回想着，“好像有一点，有一天我记得我还寻思是不是吃错了什么，有点红，黑红红的。”
暗红色，林言青给开了磺胺类药物，抗菌消炎，治疗球虫。
“没事，大爷，小肠里有球虫，就是肠子里有虫子，和人肚里有虫一样，吃点药打了就行。”林言青看赵大爷一脸焦急给他解释。
“诶，行。”看着林言青给老伙计打了针开了药，瞅着精神头也好一点了，赵大爷一颗心也落进了肚子里。“没事就行。”
又想到那带颜色的粪，牛粪可是好东西，他都给沤地里了，“林医生，那牛便血，这肥还能正常用不，之前的我都肥地了，有啥问题没？”
“没事。不影响。”
嘱咐赵大爷注意保温，给牛棚做好卫生，林言青就告辞了。
走之前，瞥到牛棚旁，还有一间破烂的房子，屋顶几根木头支着，稻草顶并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布搭在上边，风一吹呼啦啦的响，现在住还行，等过段时间天气冷了，怕是遭不住。
林言青脚步一转，直接拐去了大队长家。
“叔，我刚才从赵大爷那出来，牛得了肺炎。”
大队长一听就着急了，也顾不上今年到底能不能评上先进大队了，牛可是队里的宝贝，实打实的重要。
“林医生，咋样，严重不，你给仔细说说。”
“没事，最近天气凉又有点累着了。”林言青也不太会弯弯绕绕，直接就说了，“叔，这牛肺上的问题要格外注意卫生，我看牛棚旁边那间屋里，几个人身上都不太干净，还有咳嗽的受伤的，能不能让他们住到别的地方去，来回走动的容易再生病。”
“你要是有啥想法就说。”年轻娃娃，就是心善。
“叔，能不能让他们住在卫生室，白天正常上工，晚上还能帮我搓药丸。”
大队长自认也不是坏心的人，但是世道如此，“恐怕不行，林医生，这不合规矩。”
“叔，牛棚那边等到了冬天怕是难熬。”林言青忍不住透露，小声说，“这两年已经有人平反了，谁也不知道以后如何，咱起码别让人冻出个好歹来。”
“我寻思寻思。”大队长也不知道这话可不可信，犹豫一会，忍不住提点道，“住到卫生室肯定不行，但是平时下工了要是没事你就把他们叫过去帮你干活，这不也是劳动改造么。”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只希望这些人能记点好，他也想让队里人都过上好日子，大人物一句话，小人物跑断腿。有时候落在一些人的鞋面上，他就能带着你上青云。
林言青不觉得自己是多么善良的人，但是经历过后世，她知道现在这些只是一时的政.治波及。
时代的尘埃落在每个个体身上，都是重逾千斤的不可承受，也许有的时候，时代和人一样都有需要等待的会慢慢变好的未来。
林言青只想在这些累累伤痕还能痊愈的时候，力所能及做一点事。
“叔，婶儿，大队长让你们过去帮我干活。”林言青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去牛棚旁把他们带到了卫生室。
“先洗簌一下吧，这边干活要注意卫生。”
林言青给他们拿了肥皂衣服出来，男的拿的是她爸上次放在这的衣服，和卫平又借了一身，女的直接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出来，现在衣服都做的宽大，人又瘦弱，完全能穿得下。
甚至她爸那衣服，都能直接把两位老人一起给套进去。
“就把药材上的泥洗一洗，洗完就歇着吧。”林言青把他们带进屋里，端了一簸箕药材，水里掺了热水，水温正好。
三个人从牛棚起就是让干嘛就干嘛，也不多话。
让来干活，抬脚就走，让洗簌换衣服，眼里有波动但依然沉默，直到现在坐在屋里，喝了热水，再按吩咐伸手把药材放进水里，一摸，水是温热的，没有秋天井水往骨头里钻的冷气，于素华眼泪一颗颗掉进盆里。
边掉边擦，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下来。
白行简一手在水盆里轻轻揉搓，一手拍着她背。
从出事到现在，素华没掉过一滴泪，之前在农场，人累得狠了晚上躺在床上，有时候眼睛直勾勾瞪着屋顶，他真怕哪一天人熬不住丢下他就去了。
哭出来好啊，哭了，心里就能松泛些。
从来都是苦难让人坚硬如铁，善意却令人动容。
白行简抬起眼看着眼前的屋子，不大，用木架子简单隔开里外间。
里边炕上躺着一个人，刚才进来的时候坐起来和那位林医生打了招呼。
外边屋里放着一个落地实木架子，是药柜，再看向手中的药材，黄芪，奇数羽状叶，椭圆形小叶，长直根，土黄色外皮。药用根，补气止汗利尿。
嗅着中草药特有的味道，白行简觉得自己心神都安宁下来。
见妻子渐渐平复下来，正好赶上林言青过来给卫平治疗。
手起针落，眨眼功夫，身上各处扎满了针，快、准、稳，背部督脉穴，督脉贯穿脊柱，针刺督脉穴主要用来疏经通络，促进脊髓循环。胸两侧、腰部夹脊穴，长针刺之，局部刺激。
白行简看她针灸，心里赞叹，年纪不大，取穴用针的功夫却到家。
后生可畏啊，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还有没有再拿起针给人看病的一天。
自嘲一笑，老家伙，想得还挺美。
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瞳孔一缩。
怎么会这么像！
林言青要走的时候，白行简出声，“姑娘，你知道白望舒吗？”